百态众生之商匪+番外 作者:花花花花前【完结】(18)

2019-04-09  作者|标签:花花花花前 年下 因缘邂逅 江湖恩怨

  陆凌轻轻笑了一声,道:“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怎么可能会劫救灾粮?”

  “是,灾民的钱粮你不会动,但十几万石粮食发过去,等到了南胡就只能剩下几万石,几千两白银过去,到了南胡就只剩下几百两,中间路途遥远,变数颇多,这亏空掉的钱财银两不知道又会落入谁的囊中,倒不如陆大当家索x_ing釜底抽薪,自己劫了这钱粮,再走漕帮的水路发过去,至少保南胡灾民不受朝廷犯赃滥者牵连”殿子期喘匀了气,狠狠的盯着陆凌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陆大当家,我这主意是不是与你不谋而合?”

  呵呵,陆凌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殿子期啊殿子期,聪明是好事,但太过聪明,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陆凌背着手,仿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却还来不及说上一句,便又听见殿子期狠狠逼问:

  “陆凌,你以为你是谁?你有几个脑袋,几条命?同他们斗,你只会输的连渣都不剩!”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山匪”陆凌靠在椅子上,眯着眼,淡淡的说:“但蝼蚁尚能溃堤,我一个小小的山匪也有我的用处”

  “京城多少商贾,官民,连当朝皇上说起这个贪字都无可奈何,你一个山匪,能有什么用处?”

  望着殿子期气得发红的双眼,陆凌轻笑了一声,问道:“子期,你在京城长大,想必也见过朝廷的重军,刀枪剑弩,哪一个是我一穷二白虎威寨能挡得住的?他一对官兵过来,杀我虎威寨如履平地,但他为何,不剿匪?”

  这一句生生将殿子期问住了,从前只怕朝廷剿匪,却从没想过,朝廷为何不剿匪。

  “他送去南胡的钱粮过我虎威山,就算我不动他一丝一毫,等到了南胡,所有贪污掉的钱粮也都可以尽数抛到我们山匪头上,然后再派几个官兵随便杀几个点儿背的回去,C_àoC_ào了事,朝廷为何不剿匪,因为我们就是他们最好的发财工具!”

  陆凌双眼通红,这一脸狠厉的模样,殿子期只在陆凌几次护他的时候见过,却没曾想,有朝一r.ì,这样的陆凌,也会面对自己。

  “他们如意算盘打的好,想嫁祸于人,我又岂能白白做了他的替死鬼”

  陆凌看殿子期一脸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方才又道:“你之前不也是自掏腰包填补空缺吗,我陆凌没有你殿家家大业大,但也绝不任人宰割!”

  缓了许久,殿子期才道:“可我那样做,也只是为了破财来保我殿家平安而已,但你这样做,是在送命啊”

  “你怎就知道我一定会送命?”

  殿子期低头叹了长长一口气:“陆凌,官场之中豺狼虎豹环绕,拨出了萝卜带着泥,你以为你一次可以击倒一个,他身后站着多少人你知道吗?凭你一己之力,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谁知陆凌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喃喃道:“豺狼虎豹……你殿家家大业大,富可敌国,仰仗着自己可以靠钱财填补,便纵容他们作j-ian犯科”陆凌缓缓抬头,通红如血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雾蒙蒙的水气,如同这笼罩在雨雾的山涧,看不真切:“在我眼里……你同他们,没有分别!”

  倏忽,放大的眼眸里瞬间涌上一阵热潮,殿子期觉得心间有什么被刺了一下,胸口一阵酸痛,竟憋的许久都说不出话来,陆凌狠狠盯着他的眼睛,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连一声蚊鸣都仿若天雷炸响,微微颤抖的手想打破僵局去拿桌上的茶盅,却抬了几下,酸痛的抬不起来。

  良久,殿子期才嗤笑出声,刚才还掷地有声劝陆凌的那个骄傲的人仿若泄了气一般,压着眼中氤氲的水气,笑着缓缓问:“是吗……”

  “早r.ì回京吧,雍州之地贫瘠,别在这吃沙子了”

  这话殿子期也曾听过,却是去年重yá-ng,那人一双杏核眼脉脉含霜,嘴边一颗俏皮的虎牙抵着唇角,用温柔似水的声音明知故问:京城繁花似锦,我雍州贫瘠,殿家大少爷为何要来我这荒凉之地吃沙子?

  不到下月初三,殿子期本还有心选个r.ì子再劝一劝陆凌,却收到一封加急信笺,僵持的两个人,连告别都来不及,殿子期便带着小耳朵匆匆回京。

  夫人病重,望殿少爷速归。

  寥寥几字,字字诛心,殿子期从小殿母待他和殿汐仿若珍宝,殿家如此富足阔洛,殿家老爷也从没有纳妾,两人相伴到老,守着一双儿子,相敬如宾,恩爱有佳,如今刚到知天命的年岁,却突然病重,殿子期想也不敢想,那个家里的丫鬟小厮用都用不过来,却总是亲自Cào心些他们两兄弟琐碎闲杂事情的母亲,怎么说病重就病重了。

  一直回到殿府,殿子期都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看见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唇色苍白如纸的母亲,才隐隐相信,这是真的。

  “快去同你母亲说两句话,大夫说了,撑着这口气,等你回来呢”殿老爷一双眼睛红得泣血,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瞅一眼。

  人都道病来如山倒,一年前那个整r.ì里絮絮叨叨的母亲还跟在殿子期身后,整r.ìCào些琐碎的心,听闻殿母年后着了风寒,本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却r.ì渐严重,这才卧床半月不到,整个人已魂不附体,毫无生气。

  殿子期看着已经脱相了的母亲,身侧紧紧攥起了拳头,指甲扣紧r_ou_里,忍着眼里的泪。

  “母亲,我回来了……”

  躺在床上的殿母仿若已经离去一般安静平和,却闻声手指轻轻颤动几下,半晌,才缓缓睁开眼,微微侧头看了殿子期一会,干扁的唇一张一合,道出两个微弱的字眼:“不孝……”

  殿子期咚的一声,双膝跪地,扒着床边去拉殿母干瘦冰凉的指尖:“儿子不孝!还望母亲早r.ì康复,狠狠的责罚儿子!”

  “我……盼你,早r.ì成家,盼到今r.ì,你……你,跑去雍州,拖到今r.ì,我都要死了……也,也没盼到……”殿母话虽狠厉,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充满慈爱,反手扣住殿子期的手背,殿母断断续续的说:“没能……没能看到,你,你和汐儿成家……我不甘……”一阵毫无生气的干咳,殿母嘴角上扬,带着一丝笑,打趣道:“我……还想,还想抱孙儿呢……你这臭小子……”在殿子期头上轻轻磕了一下:“你心思极重……也不知道,你整r.ì里想些什么……殿家,殿家那块匾额……”殿母缓缓抬起手,朝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

  “这匾额……如同一座大山,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去雍州之前,殿子期曾指着那块金灿灿,沉甸甸的匾额告诉殿母:殿家这块匾额有多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给殿汐铺好路,待他成亲,生个一子半女,往后r.ì子过的也舒服些,殿家也不必担心后继无人,这就成了,我若现在成亲,往后这匾额难不成要压在他身上吗……

  可如今一屋子人乌央央站在一侧,都偷偷抹着眼泪,殿母轻轻拂上殿子期的头,干燥的手顺着他的发缓缓下滑:“不是盼你传宗接代……为母的一点私心,想看看我儿这样聪慧的人……生出的孙儿得有多么聪明伶俐,惹人怜爱……”

  知子莫若母,原来殿母仅有的一点点私心,也只是怕殿子期老来寂寞,无人送终,不盼他光耀门楣,不盼他继承香火,不怕九泉之下愧对先祖,晓他为殿家这块牌匾兢兢业业,知他为殿汐竭尽所能塔桥铺路,懂他畏手畏脚,小心谨慎,头顶着殿家这块如山的匾额,如履薄冰,老祖宗白手起家,几代人的心血,都压在殿子期的身上,这二十多年来,可曾喘过一口气?

  原来,这一切,母亲都知道……

  “母亲……”殿子期话一张口,一滴泪便顺着脸颊流下,迅速用手背擦掉,殿子期仿若想起什么,一把从身后拽来了小耳朵:“这是儿子在雍州结识的孩子,秉x_ing纯良,聪慧过人,儿子有意将他收为养子,入殿家家谱,母亲意下如何”

  “快来,让我瞧瞧……”殿母嘴角带笑,摸了摸小耳朵头上的一对总角,和蔼的说:“是个立整得孩子,你瞧着好的,肯定不会错”

  “快叫祖母!”殿子期使劲拉了一下小耳朵的袖口,小耳朵二话没说,咕咚一声就跪下了,行了个大礼,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每一声都十分响亮,生怕殿母听不见,大声喊:“祖母!”

  殿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带着几声干咳,随即手往枕头下面一摸,摸出一根她平r.ì里总带的那根素簪,递给小耳朵:“你这臭小子……来的不巧……祖母要走了才看着你,没工夫给,给你准备红包,这簪子给你,r.ì后要多听你父亲的话,好好读书……”

  “孙儿记住了!”跪着上前接过簪子,小耳朵一把拉住殿母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好孩子……”殿母摸了摸小耳朵,又抬头望向殿子期:

  “儿啊……”浑浊混沌的眼睛里夹杂着一片氤氲不清的慈爱:“若是太累了,就放手吧……”声音越来越小,殿母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道:“老祖宗……不会怪你的……”

  齐天十一年,秋。京城殿家夫人,黎婉蓉殁,享年五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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