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态众生之商匪+番外 作者:花花花花前【完结】(28)

2019-04-09  作者|标签:花花花花前 年下 因缘邂逅 江湖恩怨

  齐天十二年,冬。

  刘筳章算着时间,卡的刚刚好。

  殿子期在刘府足足跪满百r.ì,即便他有心再多煞一煞殿子期的傲气,也还是要留够时间给他的老师杨怀仁,上下尊卑,长幼有序,刘筳章做杨怀仁的护院犬,做的有声有色,其乐融融。

  表面上算是卖了殿子期一个面子,终于在一个下朝回府的午后,将殿子期请进府里,好茶好酒好点心,再讲上两句不痛不痒的好话,牵线搭桥,这事往后可以去求求吏部尚书杨怀仁杨大人,前朝元老,深得圣心,朝堂之上举足轻重,想必定可以帮你。再加上几句惺惺作态的愧疚,殿大少爷心意颇诚,只是怎么能跪在府外这么久呢,让刘某实在愧不敢当。

  今年寒冬,雪来的特别早,院子里一树的梅花被雪压的弯了枝干,纵是圣人们口中傲骨峥嵘,迎雪挺立的腊梅,也在猛烈的风雪中低了头,只是偶尔吹来一阵寒风,将落在梅花上厚重的雪片吹落些许,方可隐隐透出一丝殷红藏在雪中,暗香疏影。

  刚回到京城,殿子期便匆匆忙忙去了杨怀仁的府上。

  这几月,殿子期忙的昏了头。

  身体大不如前,出府时脚下没留意,险些滑到,顺意上前一把扶住,硬是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有力气朝杨府走去。

  这几月,殿老爷拿殿子期实在无奈,打也打了,罚也罚了,难不成还真的打死他吗?索x_ing大的靠不住,不如指望小的。

  上半年殿子期流言蜚语最多的时候,听闻待嫁在府中多年的陆烟儿终是嫁了,当年殿试二甲第三名,眉眼俊朗,学富五车,待字闺中的小女最终还是爱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听闻陆老爷自己相中了不少准女婿,涬州布商,京城米商,甚至还考虑过让自己的爱徒入赘陆家,谁知道陆烟儿求佛许愿,在那灵禅寺石阶上一眼望去,一个正往上走,一个许了愿下来,双眸相汇,芳心暗许,戏文里唱的那些个郎才女貌,楚楚动人的故事,仿若真能上演一般,欢欢喜喜的出嫁了,没了当年的咳疾,没了当年郁郁寡欢的等待,没了心心念念的子期哥哥,那流言蜚语最盛的时候,茶馆中,小二楼上,口口声声说着殿子期的断袖之癖若是让陆烟儿知道了该有多伤心的那些人,万万也没想到,敲锣打鼓,挂红绸,骑高马,陆烟儿洋洋洒洒欢天喜地的嫁人了,谁还记得京城翘楚殿子期。

  殿老爷看着那望不见头的大红色喜队,心里一着急一上火,大的既然靠不住,不如给殿汐介绍一门亲吧。

  谁知道人刚选好,家里一天无宁r.ì。

  从小就难管教的纨绔子弟索x_ing不想在家看这些糟心的事情,一拍屁股,走了。

  好在从小听哥哥的话,留了张字条给殿子期。殿老爷火冒三丈,殿子期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快马加鞭跑去找他,靠近澤城的小村庄,方井村,整个村子没几十户人。

  殿汐一如既往玩世不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福气,在方井村遇到贵人,肯收留他,肯照顾他,自己也不过是在这个小村落里,靠着磨豆腐挣两个养家糊口的钱,却还r.ìr.ì给殿汐这小子糟蹋,殿子期看不过去,有心说上两句,那贵人却不以为意,抬眼清秀的眉目里皆是盈盈的笑意。

  殿汐在这落魄的小村落里住的是土泥破瓦的房子,房子里一张木桌,一张硬板床,两床破被子,过的一穷二白叮当响,从小心疼弟弟的殿子期竟无心关怀一句,只是看到自己同那贵人说话时,殿子期一双眸里才闪过几丝光亮,细看过去,竟是些许羡慕。

  殿汐索x_ing不想再问些糟心的事情,在这破村子里住的虽穷,却再也没有京城里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有稍不留神便万劫不复的惊险,左不过这里没有京城里的散仙楼,却有自己家这个凡事只会说不,别人问他什么,劳烦他什么,献媚于他什么,他也只会说:不知道,不客气,不用了,若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花的傻子“贵人”林三不。

  吃饱了饭躺在院子里唯一的破椅子上晒着太yá-ng,用家里唯一的素白瓷茶盅,倒上一杯叫不上名字的土茶,曾经挥金如土的京城纨绔睥睨着殿子期拿来的一箱箱吃穿用度,凑上前去,只轻声问了一句:你可带我那折扇了?

  早已忘却何年何月,雍州还有虎威山,虎威山上还有虎威寨,虎威寨里除夕夜,烟花满天,姹紫嫣红,火树银花,欢声笑语恍如隔世,坐在寨头的人徐徐展开手里的折扇,烂熟于心,人尽皆知的词平整的趟在扇面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今再想,悟透三分。

  难怪那年在散仙楼,殿汐说,这扇骨确实是一般,纸面也不是什么好纸面,这诗也寻常,只是这诗里所写我还没悟到,兴许哪r.ì悟到了,便也不再这么珍惜了。

  那夜,殿子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那扇子淡淡的说:

  若是悟到了,只会更加珍惜。

  离了方井村,殿子期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殿老爷听说殿汐愿意留在那小村落,来年开ch.un准备在澤城开间分铺,果然儿大不中留,殿老爷年岁大了,也实在无心去管他们的事情,糟糠之妻已然仙去,索x_ing自己带着几个家丁回了老宅,见不得殿子期r.ìr.ì冒雪去跪杨怀仁的门槛,也终究下不去手再打他几十杖,以自己儿子的x_ing情,除非打死他,倘若他还有一口气,爬他也会爬去。眼不见心不烦,殿老爷心一横,收拾了马车上路,听不见京城里r.ìr.ì排山倒海的嘲笑谩骂,去老宅求个耳根子清静。

  殿府里一年到头都忙得不可开j_iao,如今殿子期无暇顾及,殿汐不在,殿老爷也走了,平r.ì里撒娇使小心机的殿安似乎一夜之间长大,望着殿安的背影,殿子期有时也想,自己同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了,自己似乎对殿安保护的有点过了,以至于在他眼里,这还是当年那个撒泼打诨的小耳朵,然而站在铺子里,背着手查账册的殿安出落如邻家俊朗的少年,早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长成。

  或许,殿家可以放心的托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辛苦了~

鞠躬】

  ☆、真有你的!

  齐天十三年,ch.un。

  ch.un节刚过完,瑞雪还未消融,京城冗长的街道上白茫茫一片,踏着半指厚的雪被,地上印出一道道鞋印。屋外太冷,大半年过去了,连看热闹的人都少了许多,只在雪地里留下的鞋印方可见出,京城里还似往r.ì的繁忙。

  冬去ch.un来,r.ì出r.ì落,这世上无一r.ì改变,铺子里照常开店做生意,散仙楼照常挂着六角玲珑灯,夜夜送出醉意朦胧的风流公子,柳仙儿照常坐在散仙楼堂间抱着一把阮琴,眉宇留芳,轻歌曼妙。杨大人杨怀仁的府门口,远远看去,一人白衣胜雪,肩头落满晶莹的雪花,似与雪融为一体,若不是墨一般的长发,从远处望去,那清瘦的快没了人形的身影,几乎谁都认不出这里有一个人。

  乌黑的长发中结了透亮的冰渣,纤长的睫毛上挂满点点水珠,跪在高抬红漆的门槛前,纵然以前再高傲的人也弯了背,即使十道杖刑打在身上,撑不住趴下来也笔直的背终究不再挺立,说不上是自己泄了气,还是被这世道磨得没了棱角。

  远处缓缓而来的银顶红帷轿子中,赫安王魏铭启轻轻一掀轿帘,便可以看见那微弯着腰背的人跪在雪中,比杨怀仁门口的石狮子还矮一头。

  轿子快行至府门前,殿子期缓缓起身,冰天雪地,早已冻僵了的膝盖钻入刺骨的寒气,整个人用尽全身力气方才弯着腿站起身来,绣着滚边云纹的衣角被雪水冻住,似一坨冰块,踉跄着刚起身,已然不会走路了的脚下一跘,又跌入雪中,扬起身边如尘如雾的雪花。

  “停”轿子闻声停下。

  魏铭启下轿上前,扶起殿子期。

  听闻一身傲骨,凤目狡黠,商贾翘楚的殿子期,如今魏铭启看去,萧瑟的身影,嶙峋的身形,黯淡的双眸,任谁第一眼也认不出这曾是如神话般街头巷尾传颂,家家户户女子芳心暗许的殿子期。

  尖瘦的下巴一抬,殿子期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多谢王爷”

  先帝五子中,最不起眼,最百无一用,最赖在国库里吃皇粮的赫安王京城里少有人见过,魏铭启不由有些许诧异,殿子期如何认出他的。

  “C_ào民也不认得王爷,但认得您这舆轿”似是看出他的惊讶,殿子期指了指银顶红帷的轿子,笑着答,却刚一说完,便迎风咳了一阵,魏铭启伸手去扶,却落手一阵滚烫。

  “怎么发热成这样,还要跪在这吗?”似是十分清楚他为何于此,魏铭启直言问道。

  “C_ào民人微言轻,只有这等蠢办法了”数不清的钱财珍宝送进府门,用心良苦的殿子期除了钱财和微薄的颜面孑然一身,纵然自己发热至头晕眼花,也还记得前几r.ì听见杨怀仁的轿子路过他进府门的时候咳了两声,第二r.ì便立刻着人送上人参燕窝鹿茸,千C_ào行里最好的补药,一等一的品质,一盒盒送进府里。

  一步步扶着殿子期将他j_iao给站在远处的顺意,魏铭启看着从前玲珑剔透的人如今骨瘦嶙峋,快脱了形一般,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看着殿子期感谢的回他一个微笑,才缓缓道:

  “你放心,他……现在还好”

  脚下的积雪尚未融化,鞋底一滑,险些没站住,殿子期只觉得什么在心间猛扎了一下,惊讶的回头,望向魏铭启:

  “王爷……见过他?”

  “嗯”魏铭启点点头,方才道:“你放心吧,他那x_ing子,到了狱中也不会吃亏”

  微风吹过,拂起梅间的雪花,星星点点的银色尘雾飘来,落在殿子期纤长的睫毛上,眼底太热,融化了落在眼边的雪,化成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流至唇边,勾起一弯唇角,自去年陆凌入狱以来,殿子期头一遭发自内心的笑,恍惚间,魏铭启竟从这清瘦的脸庞中看到两枚酒窝,好似狱中那人亦正亦邪,带着一丝俏皮,魏铭启眼底朦胧,夹杂着飞舞在空中的雪雾,好似那两个人重叠了一般,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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