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 作者:善尔【完结】(16)

2019-04-27  作者|标签:善尔 灵异神怪 生子 欢喜冤家

岑关闭上眼睛,将头埋在俞涯的脖颈里,半天没有言语。

他用了良久才将鼻间的酸涩之气压下去,淡淡地应了一声,轻轻吻了吻俞涯发烫的耳朵。

第17章 第十七章

岑关初次遇到俞涯是在二十年前。

他彼时尚且年幼,刚被带上虚玄山,被虚玄山掌门收为入室弟子。

他x_ing情乖僻,为人冷淡,小小年纪便显得极不入群,虽是虚玄山上年纪最小的小师弟,却并不招人喜欢。

还有更重要的一层缘故是,虚玄山掌门的门下,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行这个拜师礼,却不知被哪来的一个瘦弱小子给占了便宜,自然心中多有不忿。

岑关那时年纪实在太小,还对很多人情世故存有期待,不像如今这般淡然,面对那些恶意与孤立也会感到难过。

虚玄山的后山有一片禁地,禁地中央立的便是无障塔,此塔只有掌门与五位长老可进入,据说里面关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怪。

无障塔内煞气颇重,即便是路过禁地之外也会让人感到不适,周边向来罕有人迹,平日里大家也都是避着此处走。

岑关便很喜欢这里。

他把大部分空闲时间都留在了后山的树林里,有时看着不远处的无障塔,好奇多过于恐惧,毕竟这塔还未曾有妖物逃出来过。

第一个逃出的妖物便被岑关碰到了。

那是一个晴好的午后,岑关正在打坐。掌门说他进益很快,是罕见的天生修道根骨,日后定有大作为。

旁边的师兄师姐发出不屑的嗤笑,岑关避开他们的视线,又自顾自地来到安静无人的此处。

耳边传来闷雷声,岑关睁开眼,发现自己手上仍披洒着灿烂的金光,天上太阳仍在散发着光芒,他疑惑了一瞬,惊悚地抬头去看无障塔的方向。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禁地边缘升起一层淡金色的结界,闷雷不断砸下,而其中发出怒吼的正是一只雪白的巨兽,它的翅膀伸展开来,遮蔽了半个禁地,而结界上的金色已然产生裂痕……

岑关第一次看到妖物,他吓坏了,哑着嗓子想大声地喊,却发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瘫在原地,惊恐地看那裂痕越来越大,最后轰然碎出一个裂口来。

这在岑关看来漫长无比的过程,实则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

那妖物轻易地从禁地边缘踏出来,岑关眼前一花,只觉得被白茫茫的一片占据了全部视线。

他终于爬了起来,转身踉跄着便要逃,未跑几步便脚步一软,滚下了一块陡坡。

尖锐的石头摩擦着皮r_ou_,断木残枝朝他劈头盖脸地扎刺而来,一阵剧烈疼痛从腿上传来,岑关狼狈地卧在坡下,看着那妖兽从自己上方经过,终于没忍住哭出声来。

疼痛和恐惧让他浑身颤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听起来凄惨极了。

那妖兽从上方斜睨了他一眼,眼中红光淡去,变成了温润的黑色。

它脚步未停地继续朝前而去,却在岑关愈发凄烈的哭声中顿住步伐,似乎是挣扎了一番,又扭头走了回来。

岑关嗓子已经哭哑了,眼前模糊一片,看着逼近的妖兽浑身颤抖,腿上的血渗进泥土里,染了一片黑红。

一只翅膀从上方探下,雪白的绒羽上跳跃着金色的阳光,岑关听到了那妖兽的声音,却并不骇人,倒像是那飘耳而过的清风,温雅和煦。

那妖物道:“别怕。”

岑关的恐惧竟奇异地被安抚了,抽噎和颤抖逐渐停止,腿上的疼痛却愈发难忍起来。

从上方探下来的翅膀朝他挥了挥,岑关下意识缩紧身体要躲,那翅膀尖却只是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

整座山发出颤动,远处升起淡紫色的雾气,那妖物不知为何瑟缩了一下,翅膀无力地垂下去,又重新抬起,放在岑关面前。

那妖兽将他从坡下拉了上去,岑关这才看清了它的模样,极其漂亮又圣洁的一只兽,头顶的角恍若透明,泛着一点幽幽的光华,看起来竟不似一只妖兽,更像神兽多些。

那只妖兽朝东边看了看,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无奈,用爪子推了岑关一下,话虽是抱怨,岑关却再未感受到恐惧。

“都怪你。”

岑关捂着腿,眼泪还没擦干净,哽咽着试探开口:“你、你是要逃跑么?”

那妖兽摇了摇头,竟是安然地卧在了原处:“现下跑不了了。”

还未待岑关说什么,它突然用爪子摁住岑关的腿,在岑关的惊叫声中伸出舌头在他腿上舔了下,嫌弃道:“喊什么?”

岑关惊讶地发现自己腿上的伤竟然痊愈了。

那妖兽伸了个懒腰,对岑关道:“虽是逃不了了,能再见到日光清风也算不错,我帮你治好了伤,你去替我摘些果子来吧。”

岑关爬起来,跑了两步又回过头道:“你有名字么?”

那妖兽似是没想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瞬才回道:“俞涯。”

岑关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回道:“我叫岑关。你等我!”

“等等!”

岑关奇怪地回过头去,却发现那巨大的妖兽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靠在山石上的一个男人。

他一袭白色衣袍,眉目如画,连阳光都因此失色了几分。

岑关呆滞半晌,只听俞涯开口道:“我要至少五种果子,色泽需红艳,大小需均匀,每个果子再配两片梗叶,长得丑的不要,记住了吗?”

岑关讷讷点头,回过神来才慌里慌张地跑了。

岑关看到整个虚玄山周边都泛起紫色,像是一层无形的坚固屏障,岑关以往从未见过,不知那妖兽说跑不了是不是因为此。

他心里慌乱极了,四处跑着去摘那些成熟的山果,奈何俞涯的要求实在刁钻,岑关越慌乱越是找不着,最后他实在顾不得了,拢了衣袍便往回跑,摔倒了两次也不管不顾。

他在心里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奇怪,明明方才还如此害怕的东西,现下却想尽快再次奔赴到它身边去。

岑关不知自己去了多久,再回去的时候俞涯已经不见了,地上留着一摊艳红的血,果子滑落到地上,沾染了血迹。

无障塔中发出嗡鸣,岑关离得远远地看到掌门站在塔前,剑上尚闪着血光。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胸前,不知为何升起恐惧来,悄悄地躲到了树后。

一场妖物出逃以掌门以一己之力将其镇回作了结,禁地周围的结界又被加固了许多,一恍又是太平祥和的日子。

随着年岁渐长,岑关不再是那个遇事懦弱爱哭的孩子,却始终忘不了那只朝他伸出翅膀的妖兽。

他开始明白很多事情,年幼时来不及深思也不明晓的举动逐渐透彻。

岑关大概知道,是自己绊住了那只妖兽的逃离,若不是为了救自己,它也许此时正在某处山林树影下,畅快地舒展着身体,沐浴着自然清风。

愧疚发酵成牵挂,又逐渐扭曲成不可见人的黑暗欲望。

那只雪白的兽,那个男人,渐渐成了他舍不掉的妄想,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侵入他的梦,他的神思,他的每一寸骨血。

第18章 第十八章

正是初夏,虚玄山上已是一片绿意,岑关刚入观内,便迎声而来好几句招呼。

“师兄回来啦!”

“师兄这趟去得久呀。”

岑关淡声应了,一恍二十年过去,他早已不是虚玄山上最幼的弟子,那些鄙夷不屑的目光悄然变为艳羡尊崇。

有个小师弟跑来传信,说掌门有令,岑师兄一回来便要他去相见。

岑关道了一声“知道了”,那小道士讷讷地在他身后又跟了几步,雀跃地暗自砸手掌,跟岑师兄说上话了。

岑关突然顿住脚步,冲身后的小道士招了招手。

小道士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眼睛一下亮起来,噌地蹿到岑关身边,结巴道:“师、师兄!”

岑关道:“我离山这段日子,可有什么异事发生?”

小道士摇头:“没、没有。”

岑关又道:“山下周边城镇也都安好?”

小道士刚入山门,不过十四五,一直将岑师兄视为心中高山,闻言还以为是要考察自己对山中事物是否关心,斩妖卫道之心是否纯正,紧张得直搓衣角。

他跟着岑关拐过一道院门,细细地想了一通:“山上山下一切安好,未曾听说何处有乱。”

岑关点点头,小道士羞愧得脸都红了:“师兄远游仍牵挂山中事务,我却……”

还未待岑关安慰他,他忽然皱眉,迟疑道:“若说有奇怪的事,师兄走时可知掌门已经闭关,该是三日前才出关的,却提前了好些日子,当时连长老们都有些惊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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