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辰霄每晚都到蒲玉的院子里, 跟着蒲玉一起修炼。
他对天玄心经熟悉至极，修炼速度快的惊人，可却不肯努力, 每每完成了蒲玉设置的目标, 就要闹腾着去玩。
蒲玉看起来一直不太好, 但是对出去玩却格外热情, 哪怕是在院子里坐着下棋，也十分乐意。
辰霄有时候会想，这到底是蒲玉传授他心经, 还是他陪蒲玉玩耍？
日子一天一天的消磨，转眼已是十年，辰霄已长成少年模样，实力也以凌驾于天玄道宗的所有普通弟子之上，最常听到的话就是，“资质比当年的掌门也不遑多让。”
辰霄对于这些并不感冒，他早已将天玄道宗放下，彻底交给蒲玉，自然没兴趣跟这些徒子徒孙一起关心天玄道宗的未来。
但是他不在意，却有人在意。比如眼前这个鹤发童颜的师侄，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他二师兄的小弟子，叫恒明。
“师伯，有何指教。”辰霄少年模样，俊秀风流，叫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师伯，实属正常。辰霄却有些别扭，因为以前，是这小子叫他师叔。
“肖霄，掌门闭关，你还是不要善进掌门的院子为好。”恒明一脸淡然，声音也是平静，看起来仙风道骨，与世无争。
“我进我师父的院子，与你何干？”辰霄皱眉，昨日蒲玉突然宣布闭关，今天就不见了人。他想继续去蒲玉院子里修炼，却被恒明挡住了。
“掌门闭关，不容有失。”恒明全部在意辰霄的冒犯，仍旧是极其平淡的语气，但是挡在院门口的样子却异常坚决。
“怎么？我还会害师父不成。”辰霄不易察觉的抖了抖眉毛，已经猜到了恒明的下一句话。
“自从你出现，掌门的身体状况就越来越差，师父担心是你身上的煞气冲撞了掌门。”恒明说。
辰霄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他身上带煞，早在他开始练习天玄心经的时候，就发现了。
但是蒲玉不说，他也假装不知道，以他的修为，能看出自己身上带煞，那就太奇怪了。
可惜，天玄道宗不是只有他跟蒲玉两人，他身上的煞气，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都能看出来。很快，蒲玉的身体每况愈差，是受他影响的流言就在天玄道宗传开了。
蒲玉继承掌门的时候年轻不得人心，但是他好歹执掌了天玄道宗，就是天玄道宗的标志，如果突然陨落，天玄道宗在仙道中的地位必然会受影响。
所以，哪怕他那个师兄并不多信服蒲玉，也仍旧会为了天玄道宗而对蒲玉多番维护，这也是他离开之前就预料到的。只是没想到，现在自己倒是成了会威胁蒲玉的人了。
辰霄离开蒲玉的住处，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往山门去了。
天玄道宗对弟子十分宽松，几乎是没有约束的，甚至大部分时候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里是仙道第一大宗派，想在这里修习的人多如牛毛，能拜入山门是无上的荣幸，不想好好修炼想要滚蛋，那是不识趣，绝不会有人留。
只一点，任何拜入天玄道宗的弟子，此生都必须遵守天玄道宗的门规，如若违反，必将遭受严厉的惩罚。而天玄道宗的门规，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济世为怀。
辰霄离开山门的时候，山上的钟响了一下，他知道，很快会有人前往钟楼查看，一眼就能看到他下山。但是他却没什么负担，难得能这么潇洒，大大方方的从山门下山。以前他都是偷溜，因为老头子不准他离开，会追在他屁股后面，把他拎回来。
至于为什么，那就是老头子常说的，“你可是要力挽狂澜改变整个仙道命运的人，怎么能不好好用功。”
辰霄虽然常被抓回去，但也成功过几次，每次都是玩得乐不思蜀，好久才回去，所以对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都还算熟悉。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他醒来的地方，那个在十年前被屠戮的村子。他想知道，他身上的煞气，到底从何而来。
村子离天玄道宗有段距离，御风而行，花去了辰霄三天的时间。
残破的村庄还在，那些血淋淋的身体却已经被掩埋，辰霄在村庄里游荡了一圈。便御风而起，不一会儿便到了混沌海。
没错，这座村子就在混沌海附近，虽然不是里混沌海最近的，但是也不差多少了。
混沌海名为海，实际上却是一道地裂，两人多宽，狭长无比，大约成南北走向，直将正片大陆分割，边界连接着大海。因为总能在缝隙里听到波涛翻涌的声音，所以很多人认为这条地缝里面是水，故而得名混沌海。
辰霄记得，他当年就是跳下了这条裂缝，然后以心为笼，困住了万恶之源。
这次在肖霄的身体里醒来，辰霄倒是打听过当时的事情。据说那时天地变色，混沌海中涌出波涛海浪，在即将吞没世界的时候，又突然回缩，瞬间平静。
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很多人声称那是假的。
辰霄在混沌海边站了一会儿，无聊的御风而起，站在那道裂缝上面，一切如故。他越过裂缝，又在四周转了一圈，毫无所获。
他甚至不知道，他希望在这里找到什么。
肖霄所在的村庄被屠灭，那都是他跳下混沌之后三个月后的事情了，难道还能跟他跳混沌海有什么关系么？
辰霄在混沌海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除了听说混沌海会带来灾难啊之类的传闻，再没有任何收获。
甚至很多人不知道，十年前有个村子被屠戮。
待到璞玉来找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对混沌海失去兴趣了。
“怎么跑这里来了？”蒲玉穿着洁白的道袍，脸色仍旧不好，但俊美温和依旧。
“想知道，十年前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情。”辰霄直接开口问道。
蒲玉看辰霄，语气中有了一丝为难，“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恒明说我身上带煞，会害死你。”辰霄直言道。
蒲玉微微摇头，走到辰霄身边，柔声说，“不会，是我会害死你？”
辰霄挑眉，不明所以。
“因为我是毁灭之子，我是属于那里的，所以，我会害死你。而我，已经害死了你所有的亲人了。”蒲玉说着，遥遥一指，正是混沌海的方向。
第43章 开始的地方03
毁灭之子？辰霄俊秀的眉毛皱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辰霄注视着蒲玉，难得流露出真心实意的不解。
蒲玉轻笑起来, 看向混沌海的方向，“那片海，是毁灭诞生的地方。”
辰霄和蒲玉的所在的地方, 其实并不看不到混沌海，但是辰霄还是不由自主的也朝那个方向看去。毁灭诞生的地方, 这是万恶的故事里，总是不详的那个地方。
“毁灭又不是j-i蛋, 还非要有个诞生的地方么？”辰霄问。
他早已注意到这个不详的诞生地，感觉到其中隐秘的不可告知, 但是他却觉得奇怪, 为什么毁灭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需要一个诞生地。
蒲玉错愕的看向辰霄，哈哈哈笑了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这一笑，反而有了几分红润, 看起来更加俊美绝伦。
辰霄也勾了勾唇, 笑了起来, 这样的情境, 让他突然不想思考任何复杂的秘密，只想看着蒲玉。
“这个为师就回答不出来了，为师只知道, 这里就是毁灭诞生的地方。”蒲玉笑着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是毁灭诞生的地方的？”辰霄问。
“是我的师祖，告诉我的。”蒲玉说着，笑容淡去。
老头子？老头子告诉蒲玉的？为什么老头子从来没跟他说过，却要跟蒲玉说呢？
“师父，我不懂。”辰霄说。
蒲玉看着辰霄，轻声开口，“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知道，混沌海，是毁灭诞生的地方。里面蕴含着毁灭世界的力量，不仅仅是我们所在的世界，还有我们看不到的世界。只不过，因为它产生于这个世界，所以它的主人，也产生于这个世界。”
“它的主人，是谁？”辰霄问。
“像我这样，被它选中的人。”蒲玉淡淡的说。
辰霄僵了一下，一时有些恍惚感。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蒲玉的时候，蒲玉全家被屠，偌大的宅院里血流成河。蒲玉一身血污的挡在一个小丫头的前面，张开双手，迎接匪徒的钢刀。他挡下了那一刀，救了蒲玉。
而辰霄，也有相似的经历，不同的是，蒲玉是遭逢歹徒，而他，是遭逢瘟疫。
临水的小镇中充斥着恶臭和悲鸣，他每天去河边打水，给父母擦洗溃烂的身体，一天天的等待着，自己被传染。父母让他离开，他却不想离开，他能去哪里呢？没有人会接纳一个可能感染瘟疫的孩子，他们只会乱棍打死他。他亲眼看到一个离开小镇的人，被粗糙的弓箭s_h_è 中胸口，外面的人，不让他们离开。
那是辰霄记忆开始的地方，全世界充斥着死亡和绝望，那时的辰霄甚至觉得，与其痛苦的挣扎，不如痛快的毁灭。可是他没有死，所有人都死了，他活了下来。之后，他遇到了老头子，被老头带回了天玄道宗。
“毁灭之子么？”辰霄看向蒲玉，声音有些飘忽。
“大概吧，师祖是那么说的。如果它毁灭了你的一切，却偏偏没有毁灭你，说明它选中了你，作为它的继承人。”蒲玉说完，没有停顿的接着说，“你不是的，你是因为我的过失。”
辰霄盯着蒲玉，并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问，为什么。
“我想找回我重要的人，却惊醒了它，它毁了你的村子，而死亡的煞气落在了你身上。”蒲玉说着，苦笑起来，“我实在是，不自量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