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别水去 作者:猖袭【完结】(10)

2019-05-12  作者|标签:猖袭 强强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只管当此处是自己家就是。”
  六年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战战兢兢度过,近二十年风餐露宿,随遇而安,无论是京城里最华丽客栈的镶金大床,还是荒野破庙里一席肮脏潮s-hi的地板,都不曾是他心里那处的归宿。
  而在这群山中这个宽阔的房子,同那名震天下的梅下澈共处了两日,对方就将他当成了家里人。他又如何能将此处当成家呢?
  梅下澈是孤独,亦或是需要一个从俗世里摸爬打滚来的人的陪伴,而谈更他自己,却早已对人与人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望了么?
  江湖里有善人,却不是他的向往,他能付以真情的人。
  谈更心里叹息,翻出了那个木瓢,一屁股在梅下澈身旁坐下,心道瞎纠结这些破烂玩意做什么,和梅大关主喝了这坛酒,再抛到九霄云外去吧。
  毕竟都是生为凡人,快活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谈更忽然将梅下澈怀里的酒坛一把夺来,拍开坛口的封,哗啦哗啦地倒进木瓢里,仰头就喝了一大口。发现梅下澈的注视,谈更偏过头笑道:“多谢澈兄美酒款待。”
  梅下澈也扬起嘴角,不再是平时那些轻佻放浪或面对敌人时y-in冷的假笑。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都要看得开,不然白来这尘世一趟。”
  谈更道:“方才将财物还给坳子村时,我看到他们千恩万谢,感激不已,才觉得做好人真舒心。”
  梅下澈伸手向谈更腰间挂的一个Cao兔子,捏了捏道:“怎么,把你美的?别人送个东西都这么吊着炫耀?”
  谈更摇摇头,将手覆上梅下澈的手,轻轻说道:“不,我在江湖混了近二十年,什么人情冷暖没见识过,自己也仗着良心,去行侠仗义,却也只是为了原则。”
  梅下澈:“现在谈兄可是明了?”
  谈更:“明了什么?”
  梅下澈的一双极清明的瑞凤眼望向远山,道:“明了我为何,将根扎在这里。”
  谈更笑了笑,主动揽过梅下澈的肩头,一边继续灌了一大口美酒。醇香直入肺腑,正是爽快得不得了。
  彼时知己相逢,同怀苍生;无论出于什么,总是从心而行,问心无愧。
  夕阳掩去了光华,暮色昏沉。几坛酒早已空空如也。
  梅下澈肩头耸了耸,上面的重量也颠了颠。他可不敢喝这么多。但肩膀上那人,早已酒酣入梦。
  一方天地,似乎只剩两人。梅下澈心里,竟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庆幸之情。
  非是庆幸他能坐拥群山,睥睨天下;而是独坐群山,身旁有一相依知己。
  作者有话要说:
  哇..扯完这一章了


第12章 陷害
  朱仝镇郊。
  一支劲装打扮的人呼哧呼哧地在稀疏的山林里奔走。不一会儿,一个男子就呼喝道:“蒯管家!找到了老爷在这里!”
  男子口中的蒯管家急忙疾奔过去,只见一棵落尽叶子的枯树下,一个灰白须发的中年男人歪倒在树根下,一只手臂不见了,却不见有血流出;头顶和肋骨处都有被什么利器洞穿的窟窿,男子身下一大片血迹,几乎都干涸了。
  蒯管家立刻握住这男人的手腕,将一股极细微的真气导了进去,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老爷还有救。”蒯管家简洁道,立刻渡入另一股醇和的真气进去,先护住了男人的心脉。
  “幸亏老爷年轻时练了护体神功,不然别说穿两个窟窿了,脑子和心脏不碎了才怪。”有一人低语道。
  蒯管家一挥手,后头的人立刻抬了担架,将男人放上来,往大路那边快步去了。
  这边有人重伤垂死,那边有人睡意到头,被美酒的余韵涵养了一夜美梦,这会儿咕哝着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谈更揉揉眼眶,打着呵欠将被褥折叠好,一边咂着嘴,心道:果然佳酿助眠,我倒是多少年没这么睡过了。
  窗外传来几声从远处飞过的鸟儿的啼叫,山间的薄雾在细密的松针间穿梭,望来如同仙境。正应了这般景色,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云雾是有了,可没有鸟儿来捧场呢。谈兄,你看了也索然无味,干脆闭上眼睛,继续睡吧。”
  谈更可算是明白了,这梅大关主只有在心情平和或是遇上了涉及武功的事情时才会像个正常人;心情愉悦时,说话都是这么东拉西扯的。
  于是很识时务地没有接这句话,只是微笑道:“梅关......澈兄早。”
  心情愉悦的梅下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托着浴桶和青盐,微笑道:“谈兄昨日又没沐浴。”
  谈更“啊”了一声:“劳烦澈兄了。”
  岂料梅下澈忽然偏过头打量谈更:“谈兄劳烦我什么?劳烦我伺候你沐浴么?”
  谈更:“......啊??”
  梅下澈:“虽然我还没干过这事,但是一定会......诶,谈兄你脸红什么?”
  谈更窘迫地别过脸去,道:“梅关主误会了!”
  梅下澈一下子凑近了脸:“你唤我什么?”
  谈更:“啊啊啊澈兄!澈兄你误会了!”
  梅下澈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谈更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头来,瑞凤眼对上杏眼,两双瞳子都是一样的澄澈。只是谈更脸上红霞翻飞,梅下澈神色泰然自若,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梅下澈放开谈更的下巴,两只手握住谈更的右手,悠悠道:“谈兄心底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好友呢?”
  谈更神色一怔,急忙道:“自然有的!”
  梅下澈口气微微有些不满:“那为何谈兄还是要唤我‘关主’呢?”
  谈更:“......只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梅......澈兄不必介意!”
  梅下澈盯了他一阵,忽然没头没脑道:“谈兄拿了走马牌......是不是就要走了?”
  谈更迟疑地点点头,感觉心里有什么堵住了一般。
  梅下澈低下头,缓缓道:“谈兄可知,你是第一个敢孤身闯进堕马关里的人。别的人不是畏惧我,就是怕这有去无回的鬼山群。”
  “我一个人......已经很久了。”
  谈更见梅下澈那俊逸的脸上刚刚还神采飞扬,忽然浮现了落寞的神色,心里一惊,急忙反握住梅下澈的手道:“澈兄不必难过,待我回去将走马牌给了谈富商,立刻就回来,来回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梅下澈叹了口气,将头抵在谈更肩膀上,低声道:“用轻功赶路太费心力了,会消耗人的精气神的。况且,昨日朝廷派飞鹰传书给我......战事要起了。”
  谈更惊道:“西北打过来了?两年前的停战条约还未到期限吧?”
  “不过一纸文书,一点也不耐撕啊。”梅下澈将谈更紧紧抱住,“我要去带领我朝战士穿过堕马关,怕是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谈更何曾见过这样的梅下澈?即使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却也领略了梅下澈作为一代武学奇人的高手气势,哪有这么一个动动指头都能碾断一个人脖子的人,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诉说他的不舍?
  谈更心里也在发酸,心知这番光景,是梅下澈将他当作极其重要的人了。
  只得回抱紧那个身在高处的孤独已久的人,无声告诉他,这天大地大,人潮如海,你已经遇见了我。
  两人在榻上相依许久。
  云深复深云,山重又重山;青松展枝向离者,薄暮浩渺,掩一人孤坐群峰,独斟一瓢。
  连绵的峰顶上一个修长的身影手握一枚木牌,向南方掠去。无数山头被抛在后面,盘亘着朝北方蜿蜒去。
  谈更慢吞吞地走在离朱仝镇不远的芝城街道上,路过一间银庄,谈更便想起来这是梅下澈名下的产业。
  谈更心里叹服道:朝廷顾头不顾腚,光顾着发展河流流域和江南一带,这些偏远的地方极少问津,若没有梅下澈在这几座小城镇支撑着,恐怕会变成荒无人烟的死城吧。
  朝廷不在自己的领地尽职尽责,凭什么要梅下澈来收拾?谈更是江湖人,又见了谈万寿和朝廷交涉后变得心肠狠毒,自私至极,对那金砖玉瓦堆砌的皇城没点好印象。甜蜜罐里养得出心怀五味天下的贤士么?
  谈更皱着眉进了银庄,和庄主寒暄起来。庄主得知谈更是梅下澈的好友,当即笑眯眯地留谈更用饭住宿。
  那一脸慈祥的老头庄主感慨道:“小澈终于有个好友了么?”
  谈更注意到庄主脖子上有一个蜘蛛形的暗红胎记,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三十年前绰号“鬼面蛛”的暗器之王。那时谈更还没出生,有很多说书人就把他记在了脑子里。而谈更行走江湖时,就听到了这一段往事。
  听闻“鬼面蛛”退隐了,不知所踪,原来在这偏远的小城里,当了个老实巴交的银庄庄主,看似还和梅下澈这个后生有很深交情。
  谈更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凡间容不下这等厉害之人,还容不下一个普通人么?芝城却是纷争俗尘里遗世独立的静谧之所,有一风华已老,繁荣尽褪之人,在这默默地守着自己下半生。
  怀里的走马牌被捂得温热。谈更摸着它,感觉动荡了近二十年的心,在这几日里悄悄安静了下来。
  他盘算道:反正梅下澈要一个月才能归来,我若先去了谈家庄给了木牌,剩这么多时间怎好消磨?不如一路慢悠悠地走回去,满打满算,可以顺便去拜访几位江湖朋友。
  第二天一早,他便告别了银庄庄主,一路晃悠着南下,做些个劫富济贫的勾当,顺带去一间兵器铺买了把短剑,练了一套短剑的剑法。
  就在他接近京城时,城里却出了大事。
  一是西北那边的蛮夷大国塔弩大军压境。
  二是谈家庄庄主谈万寿出外游历,被人暗袭,打成了重伤,至今还醒不过来。
  三是那今年举办“春渔”的谷王爷古今外被一柄利器捅穿了脖子身亡。经过各位对兵器颇有研究的江湖老手鉴定伤口,确认这是被绳镖一镖洞穿的。
  谈更得知了第三个消息,立刻去买了斗笠面纱,开始昼伏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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