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退後几步，提气跃上身旁参天大树的顶稍，放眼朝北望去，果然见那华妃的寝宫烛火正明。
凉气一下涌到喉间，乔川的脸色变得几乎见不到血色。
不愿看见他伤心难过才将事情和盘托出，只因自己还未找到切实的证据，才与那女人周旋至今。
此时却因为那一时的心软悔断了肠。
明明知道他冲动，明明知道他对当年妻儿惨死之事无法忘怀，明明知道隐藏多年却不露马脚的华妃有多麽深不可测，却还是因为看见了明成眼里的痛楚而毁於一旦。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此时离开他的身边。
推开宫门的时候，心口狂跳，带著无法抑制的疼痛，怎麽也控制不住。
果然，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华妃高高悬挂在寝宫顶梁上的尸身，宽大的宫服飘飘荡荡，直垂向下。
“明成……”
“明成………”
跌跌撞撞的奔了进去，几乎被翻倒的桌椅绊到地上，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快要到床沿的时候，乔川却陡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有些呆愣的望向床铺，迟迟不敢向前。面前就是明成熟悉的容颜，可是害怕一上前就发现身体的冰凉。
一寸一寸地拖著脚，终於在相隔咫尺之地感觉到了微弱的呼吸。心口上压著的大石总算落地，只要人还活著，就有希望。
扑身过去，指腹压上明成的脉，脸上刚刚回了些的血色又尽数退去。
拉开薄被，被子下果然是一丝不挂的身体，颈间更是有些带著血色的齿印。而那脉动几乎快要停止，微弱得几乎可查。
七日断魂。
必须*合後才会发作的毒药，无痛无解，在沈眠七日後悄然死去。
当日明林亦被下了此种毒药，如若不是明一只用了一半不到的分量，任是鬼药子段清的衣钵传人明氏三王爷明石也无法救回明林的性命。
如今被下了几倍分量的明成，无论怎样也活不过三日。纵是大内遍是灵丹妙药灵芝仙草，也无法解开这七日断魂。
伤心绝地之处，才有著七日断魂之生。
呆坐在床前，掌心慢慢布满了冷汗。潇洒纵横这半生半世，仗著自己妙手一双，如今面对最爱人的生死，却再无对策。
直到天色放亮，乔川才慢慢的站起身，哑了嗓子，冲著宫门外──
“顺年，请五王爷明林。”
“七日断魂”四个字像是炸雷一样几乎让明林崩溃，看著明成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疯了一般要去拔剑与乔川拼命。
剑都已经拔出，幸亏明石急匆匆的赶来，明林这才强忍著将剑收回了剑鞘。
“三哥！你上次不是也把我救活了麽？快点啊！”
“五弟！你冷静点！”
明石犹豫了下，才开口道：“上次你中的的确是七日断魂，但是被下的份量不到一半，所以你才能安然醒过来。”
“不到一半……”
明林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撼，顿时变的恍惚茫然起来，一个人呆站在一旁不停地喃喃自语──
“明一他并不想我死，是麽……明一他不想我死……”
宫殿一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明氏紧锁著眉头，来回地在床边踱步。乔川突然捋了捋明成的鬓发，缓缓站起了身──
“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乔川你……”
明石愕然的看向乔川，哆嗦著嘴唇，“你难道想……”
“是。”乔川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没有了方才的颓败，取而代之的却是从容一般的坚定，冲著明石轻声一笑，道：“该叫我师叔，明石，别总是没有尊卑的叫我的名字。”
“有办法可以救大哥麽？”
“没有把握，只是有救活的可能。”
乔川的视线怎麽也不肯从明成的脸上抽离，“我的血足以抗百毒，再辅以内力催动血内之毒以毒攻毒。……现在只是希望我这条命能换回他的命。”
“我从小便百毒不侵，我来救大哥！”
乔川的话音刚落下明林便大声吼了出来，乔川被猛地一震，惊诧得望向明林。
“你知道我的话的意思麽？”
“我与大哥生死一命，难道我们几十年的兄弟之情还比不过你这个外人麽？！”
“你能这样，也不枉他待你如此。他若现在能够听见，想必一定会冲上去抱著你恶心地大喊著‘弟弟’吧……”
顿了顿，“可是明林，你天生对‘七日断魂’的毒性没有抵抗之力……况且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阿一和念儿该怎麽办……”
“你………”
“你也不用惊讶，对，的确，我一直都知道阿一和念儿的行踪，五年来一直暗中保护他们，这些事情明成他也全部知道。”
“阿一是我的同父异母的亲生哥哥，在你对他做过那麽多无法原谅的事情之後，我想你能明白我瞒你这麽久的原因。”
一个接著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让明林好半天才找回了声音，苦苦一笑，“……考验…是麽？”
“只是我怎麽也没有想到明一他和你居然是…兄弟。”
“是，阿一的本名是乔白，是我的兄长，只是他已经完全失了儿时的记忆。他和念儿现在正在子甘城青雨处做账房先生，我教你易容之术，即*你便可以南下寻他，能不能重新开始就看你的造化了。”
“青雨……呵，原来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明林一拳捶到乔川的胸口，“你这算什麽？临终遗言？本王可告诉你，如果想让大哥开开心心活下去你就必须努力的活著！”
第四十四章
“打算从哪里取血？”
“这里。”
将左手手腕悬空放在一个硕大的银碗上方，一把匕首压在手腕处，“从这里取血方便，血量也充足。如果顺利的话，这一碗血就可以延迟毒发的时间。”
“什麽叫就这一碗血？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血量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死！”
明石陡然竖起眉来，一把抓住了乔川的手腕，“乔川你要想清楚，这个办法谁也没有试过，或许你即使赔上了你的性命皇兄他还是醒不过来！”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结果会是怎样，但我很清楚…他若这样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从不轻下诺言，然而当日许下此生此世只爱他一人的诺言确是最庄重的承诺。
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上穷碧落下黄泉，明成，我乔川也定会与你、执手共行。
右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血珠滚落。
看著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入银碗，碗内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眼前的景象阴寒恐怖，像是从心窝里掏出最後一点残存的血，让人不寒而栗。
明石撇过头不忍再看，乔川却一动不动地注视著，甚至不时地捏著手腕处加速血的流动。
“够了！够了乔川！”
眼看著一碗已满，飞快的封住乔川手臂处的主穴道，一边用白布将伤口紧紧包住。
“我来给你看看。”
要去探乔川的脉息却被挡开，乔川惨白的脸色却扬起一丝笑意，笑意朝向床上的明成，眼神温柔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