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偏厅中灯火通明,我伏在窗外向内看,裴幕天和秀娘两个人都在,威远和信兰站在两旁,低著头正在挨训,裴幕天火气甚大,脸沈似水,说道:
“威远,信兰,我只是要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楚寒或许以前对你们很好,但是你们现在早已不再是那个荒漠小村中的孩子,而是我堂堂靖安侯的世子,他现在是为父的大敌,宫中之事,不比民间,就是你们再怎麽舍不得,有些东西该断还是得断的!”
他在我身上受的那些个气,原来都消磨到这上面了。威远信兰却只是低头不语,好半天威远才说道:
“父亲,楚先生对我们真的很好,如果没有他的教导,我跟信兰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时不懂事,为了一些小事还跟他生气,但是现在想起来,他教我们的却是人生的至理,为人处事,应当上不愧天,下不愧地……父亲要我们就这麽跟楚先生断绝往来……孩儿实在是做不到……”
裴幕天大怒:
“你还敢这麽说!做不到也得给我做到!都是你们,惹出多大的祸事来,如果没有楚寒,王爷现在也用不著这麽烦心了!”
威远咬住下唇低头不再说话,满脸不服的样子,我这才发现,几天没见,他们两个竟然又长高了。
信兰一直垂著头,这时候突然说道:
“父亲,请您不要生气了,孩儿现在想通了,我会好好劝劝哥哥的。”
“我之前在庙之所以要保楚寒,也不过是为了他对我们好,那时候没想过他竟然会变成父亲的敌人……但是现在孩儿已经明白了,楚寒对我们再好,也只不过是个外人,父亲您却是我们的血缘至亲……所以以後无论父亲怎麽说,孩儿都不会再反对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没看裴幕天,象是做了什麽坏事承认错误时害羞的小孩一样,从我的角度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信兰的眼珠不停的转来转去,明显一副用心机的样子,我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信兰的智慧不只是远远强过威远,现在竟是连裴幕天也敢骗了!
裴幕天听他这麽一说,果然脸色好看多了,说道:
“算了,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了,有空多劝劝你威远,天晚了,都回去睡去吧。”
威远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信兰却不忙著走,小心翼翼的说道:
“父亲,楚寒为人十分聪明,不知道父亲有什麽打算,也得小心为上啊。”
这聪明的小孩,原来他的目的,却是要套裴幕天的话。
裴幕天冷笑说道:“小孩子家不要管这麽多,楚寒并没有什麽可怕的,他能有今天,也只不过是攀上了太子这棵大树,要是太子倒了,凭他武功再高,也是没有用了!”
“七王爷神机妙算,又岂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看得透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麽多,象是自觉失言,语气又转为严历:
“我的话,你们不要出去乱说,你们两个我也不管你们怎麽想的,但是这几天都绝不准出府,老老实实在後院念书,知道吗?!”
威远仍是不吭声,信兰倒是十分痛快的应承下来,眼中却不易查觉的闪过了一抹无奈之色。
我看著威远和信兰只觉得心里面暖暖的,听了裴幕天的话却是暗暗心惊,轻轻巧巧的跃出靖安侯府,不住的盘算,看他的意思,变故只怕就在这几天,只是沈静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呢?
接下来的几天七王府中却是连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没有,无处下手,我只好加紧禁卫军,近卫营的巡逻,三万精兵只听我一声号令,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错,沈季倒是完全感觉不到这种紧张的气氛,我当了提督,他自觉得对皇位已是胸有成竹,整个人更是心宽体胖,每天都要到我府里来转上几圈,以示亲近。
这期间,我最忧心的却还是剑琴,或是派人,或是亲自到各个可能的地方明查暗访,有关他的消息仍然是一无所知,江潭走後就再也不见踪影,我并不信任他,因此也并不急著找他。
七天後的一大早,他却遣了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童给我送来一封锦筏,他的字不错,写得龙飞凤舞一样,纸上更是薰香添墨,看上去精致无比。
信写得很简单:
“今夜三更,城外墨竹林内清心小筑,我带剑琴来。”
他果然是在骗我了!以他的本事,直接把人送到我的府里也就是了,哪来的这许多讲究?我不信他只是为了跟我共渡一夜,就要费这麽大的劲儿……他要是真想动我,我落在沈静手里的时候其实有的是机会……
我几乎已经能够肯定,江潭就是沈静派来引我上勾的人了;
可是江潭想要迷惑我,我又何尝不能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