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匕身没入尸体之内,只剩澄黄色的把手在初夏的阳光里反- she -着耀目的光芒。
而在这两具尸体不远,同样被丢弃的,是善保之前所穿的,已经完全撕破,染遍红色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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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善保”是和珅原名。
章十
九连环
(十)
自从那日以后,善保便有意无意地与明立保持距离。
明立虽有所觉察,也不明说,好在善保仍是乖乖跟他前行,他便没有在意。
几日后便到了目的地,明立下得马来,再扶了善保落地。善保抬眼看去,不由皱紧了秀眉——那是一间破庙,不知多少年乏人打理,门前的杂草都有半人高。
明立拍拍马脖子,马儿像有灵- xing -般地往回跑了去。
“马大哥,你把马放走了,我们怎么办?”
看到善保着急,明立却是一笑:“马儿是大哥的,放它就会自己回去。而我们已经到了。”
“就是这里?”善保再向周围看去——这离最近的城也有三里,四处荒无人烟。
眼前的破庙,就是唯一的人迹。
像是肯定他的想法,明立拉起他的手,拨开杂草向庙内行去。庙内比之外面亦好不到哪里,神翕上都有一指厚积尘。
正在善保不明所以时,明立直走到神翕旁,弯下腰一推——神翕下方的地板竟应手而开!
原来是道暗门。
火折的光忽明忽暗。那独有的潮腐之味,穿堂而过的- yin -风,构成极为让人不舒服的地道。
“这地道通到哪里?”善保一手扶着潮- shi -的道壁,小心地跟在明立身后。
“我们的暂时藏身处。近来朝庭攻势很猛,兄弟们早就找好了退路。这地道也不知是哪朝建的,大概是和尚们用来躲避战乱的。外面就是个谷底,极为隐蔽,官兵们绝不会找到。”
听到这话,善保眼中一抹光芒一闪而逝。而走在前面的明立自是不能看到。
……
不多时出了地道,果然是个谷底。
依山壁建着一些小屋,屋外收拾得极为干净,不远甚至还开了几亩田地种了小菜——看那田内长势,显然是近几日还有人进出。
如此隐蔽,若还能自给自足,确是朝庭也无可奈何。
进得屋里,只有一人在内。那人见了明立极为欣喜,而明立问起其他人,说是出去打探情况,联络其他兄弟等等。总算是大家平安。
如此明立才放下心来。
那人又问起善保,明立略略说了。他见善保此时身着着粗布衣服,又是明立带来的,自是毫不起疑,煮来茶饭招待,异常热情。
天色渐晚,出去的人一个个回来,而一听说明立到了,莫不笑逐颜开,一时间谈笑风生。善保见他们有意避着机密事宜,便托着借口出了小屋。
谷中天色比外面暗得早些,善保坐在树下,却是望着落叶发呆。忽然身后有人拍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明立。
“马大哥。”
“对不起,光顾得跟他们聊,冷落你了。”明立走到他身边,也坐下。
“你们不是在谈重要的事吗?现在出来没关系?”
“嗯,名义上是我领头,其实事情都是兄弟们在做。我是听他们话的。”
“……新教的头人,名叫马明新。”善保转头看他,眼神仍是那样锐利,有一丝危险气息。
“对,他是我堂兄。”明立毫不隐瞒。
听到回答,善保眼神一暗,站起身来:“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
跟着善保进屋,而躺在床上,明立却如何也不能入睡。今日重逢的欣喜,如今兄弟们面临处境的艰难一直缠在他脑中,使他合不上眼。
左思右想,不知如何又想到隔间的善保。
从那日后善保就不曾再挤到他床上来,问时他回答说自己已经好了很多,经过这些日子已不再害怕独处。明立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十分怀念他茫然而无助的眼神,紧跟在身后的依赖感——那是种想握着他手一辈子呵护的心情。
每当睁眼,就能见到那细致无瑕的完美脸颊,总想伸手去触摸那浓密纤长的睫毛,感受那温- shi -的呼吸,掠取那粉润的唇瓣……
深吸口气,明立打断心中的幻想,起床取水。
经过善保房门时却又禁不住想见他,略为迟疑,还是掀开门帘……
……
明月散下银光,漏过树荫斑驳遍地。
夜风再起,地面上光与影嬉戏不止,却是谁也捉不住谁。
如此夜静,如此荒野,树下却立着一个俏影。那些光影晃过他面颊,映出那绝世容颜。
——他在等谁?
抬头望向天空,苍茫中一轮月圆。原来已是十五。
不知家中妻小可安好?
不知琳弟可好——没有他在,朝中那些人可曾欺负他,可曾受了气?
……
不知……他是否生气,是否有一丝想念……是否,枕边早已有了新人。
……
想到此处,不由长叹出口气。
却不知这一叹竟引出了人声:“和大人好兴致,竟到此处赏月。”
听到这声音,和珅心中一惊,立即回过头,却是紧跟着跪于地上:“皇上!”
“哼,亏你还知道朕!朕真是太宠你了,不过下道旨说了几句就跟朕闹出走!”眼前的人,不是弘历还能有谁!
“朕哪里错怪你了吗?你怕是要给朕翘上天了——抬起脸来说话!”
和珅见到皇上已是大吃了一惊,本以为皇上竟是为了寻他而来,正是受宠若惊,不料皇上竟是如此责骂,一时间委屈全数涌出,抬起脸时已是泪如落珠。
弘历向来最心软他落泪,此时看到那泪珠泛着月光滴滴落入土中,竟是完全不心怜!
“你哑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辩解的话?平日里那些灵牙俐齿都去了哪里!”
和珅才想答话,身后却抢过来一个声音。
——“这位爷,不知他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代他请罪可好?”
听到声音,和珅便认出是明立,不由又是一惊。
“你是谁,为何要代他请罪?”弘历眉头一皱,瞪了和珅一眼,向来人看去。
“我是他的朋友,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得罪了爷。”明立在屋里找他不着,便出了屋,搜遍谷底都不见,这才匆匆出了地道。果然出来就见他,心里大石放下,却又不知他为何夜里跑出来,为何得罪了这人——这人又是谁,怎会在夜里到这荒无人烟之处!
“朋友?”弘历开口,却是问的和珅。
“回爷的话,他叫马明立,这些日子确是与奴才在一起。”和珅大气亦不敢喘,偏偏明立要扶他起来,他如何敢!
推攘间弘历冷哼一声:“算了,起来吧。”和珅这才谢恩起身。
起来之后却是眼观鼻,鼻朝心,从头到尾不看明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