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茶录[前世今生] 作者:Akihi【完结】(34)

2019-05-14  作者|标签:Akihi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再醒过来,兔子趴在我枕边,我刚一动,它就睁开眼睛,跳下床去,变成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咧开还豁着牙的嘴巴,“殿下我叫何小宝,你要喝水吗?”

  ……

  我坐在床边顿了一下,兔子莫非不太正常了?

  我还没开口,他又变成初见时老头的模样,笑眯眯地摸着胡子,说:“阿魇被老夫吓着了?”

  ……

  我哭笑不得地推开他,“宸呢?”

  “宸公子在厅堂,要我去喊他吗?”

  “不用了,我准备去茶馆坐一坐,你们与我一道吗?”

  “小公子说了算,老夫随意。”

  三句话,换三个称呼,兔子这些年都是这样颠三倒四地活着的?

  我说:“那你们与我一道罢,总不可能避着不见,喊我阿魇就好,不要弄那些不伦不类的叫法。”

  何长寿点头间又变成何小宝,拉着我的衣角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阿魇哥哥。

  叫魂似的,喊出了本座一身j-i皮疙瘩。

  今日本应轮着陈荆说书,台面上却坐着一个细骨头的男人,那男人我记得,他总喜欢讲些半真半假的宫闱秘史,说道兴头上了,还会编排当朝的皇帝。公孙樾对这些坊间的流言蜚语并不是很在意,颇有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势,也正因为如此,大家听得都是个热闹,并没有谁真的当了真。就算有人揪着那一星半点当做言之凿凿的证据污蔑他,官府还没赶来,就能被当街的百姓套了麻袋,风波靖平了这些年,都是他一步一步争取来的,开民智,兴礼学,百姓很是尊崇这位中兴之帝。

  本座喊过店小二,店小二说陈公子忙着准备秋闱,这个月只来三场。

  兔子似乎很失望,无精打采地趴在了茶桌上。本座让店小二去隔壁买两盏青梅酒,小二一拍大腿,兴奋地说:“这位公子不知道,小店也卖酒了!”

  “哦?”本座点了点头,“何时的事情,那还是上两盏青梅酒。”

  小二说:“有位老爷来了想喝桂花酿,没喝着,咱们李公子见了,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便请了师傅专门酿酒,备着给贵客喝!”

  ……旁的不说,他公孙樾也就这点用处了。

  店小二见我不再搭理他,麻溜地退了下去。细骨头男人自称张放,说今日来讲一讲当朝皇后那人间留不住的才子弟弟——慕采棠。

  本座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差点喷出去,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呛得咳嗽起来,宸注意到了,接过店小二拿来的酒,倒了三杯,推到本座面前,低声问,魔主,还要继续听吗?

  听,为什么不听。听听他死后不过数十年,世人是怎样编排他的。

  “这是陈荆的上辈子,司木的第九世,你们不想听吗?”

  兔子立马坐直了身子,探头探脑地想看清台上人的长相,宸捏着酒杯,半晌不再言语。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桂花酿

  雪夜未明,天边刚透出一点光,慕府的下人在慕辛的指挥下烧水备菜,将厅堂打扫干净。满屋挂上素槁的白色,慕夫人的遗体躺在中间,就着一屋子亮堂的烛光,可以从她蜡黄的脸色上看得出她死的并不安详。

  慕寄晴拉着睡眼惺忪的弟弟站在慕辛身边,脸色苍白。慕采棠年前才满五岁,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娘亲没了,却咂摸不出更多的滋味。天还未亮就被慕辛喊起来,姐姐拉着他的手一片冰凉,他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这个年冷的厉害。

  大雪飘进来,在门槛处s-hi漉漉地化开。

  下人端着丧葬的用品,进进出出,倘若触目所见的不是一片素白,这样热闹的场景倒与春节有几分相似。慕辛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孩子,蹲下身,轻轻揽过慕采棠。

  慕采棠感觉姐姐的手似乎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又松开,他被拉到一个温暖的怀里,暖意只停留了片刻,慕辛拍了拍他的后背,又将他推回姐姐身边。

  慕辛说:“正月还未过完,夫人的丧事不好往宫里通报,你大舅家天亮了应该会派人过来。小少爷以后就是慕府的主子,”他说着,给慕采棠整了整衣襟,半跪下来,微垂着头,“慕辛一直会在,小少爷放心。”

  慕采棠见这么个人跪在自己面前,有些慌乱,他抬头看姐姐,却见慕寄晴两眼无神地盯着门外的风雪,只得自己镇定下来。隐约感受到慕辛此时的做法不同于平日里给主子下跪,他点点头就可以应付过去,倒像是托付了什么,有更沉重的意味在里面。

  他松开姐姐的手,蹲下身,看着慕辛的脸,慕辛的下巴有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尾细长,眼睫墨黑,像是拿毛笔尖勾了一划,慕采棠怕寒夜把这样细细的一笔冻碎了,想也没想就捂了上去,果然和自己预料之中的一样冰,“嗯。”他说,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个音节。

  慕辛显然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却没后退,或者说,他的反应几乎算得上顺从。就好像他受得起,也不介意。

  慕寄晴的眉尖轻轻跳动了一下,像是棉芯上的烛火,一晃,又归复平静。

  倘若往前追溯个百八十年,慕家那位当了三朝宰相的老祖宗还活着,天一亮,就该门庭若市。只可惜慕家向来没有兴旺的人丁,子孙的福分像是早早就被透支光了,几代单传,慕采棠父亲那一代的时候,就差不多什么都没剩了。慕采棠的父亲年幼时曾做过当今圣上的伴读,很得圣心,又能文能武,倜傥风流,全家便指望着他能出将入相。但这样的人物往往都是人间留不住的,于是慕采棠周岁未过,他爹害了一场大病,慕采棠能咿咿呀呀讲出几个字的时候,他爹就一命呜呼了,留下一双儿女和因此悲痛成疾的妻子。

  慕辛是慕府的管家,名字还是慕采棠去年给改的,慕府没有给家奴赐姓的习惯,慕夫人本也不打算让他忘了自己父母给的姓名,但慕采棠一时兴起提了两句,他居然就顺着小主子的意思,把名字改作慕辛了。他在这府上生活了十几年了,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颇有手段,府里被他整治的井井有条,就是偶尔让他出去打听些事情,也没有办不成的,慕采棠的爹很信任他,临终前嘱托他照顾夫人和两个孩子,他也一一做到了。夫人的死,宫里的太医都无能为力,自然与他没有关系,话虽是这么说,慕寄晴看着他心里依旧不大舒服,她印象中的慕辛虽然总是规矩板正的,却处处透着一股子傲慢,气势上母亲都压不住。只是事到如今,连母亲也去了,这个家忽然变得四处漏风,摇摇欲坠,慕家小姐知道这个人是必不可少的主心骨,言行之间便多有忍让。但她隐隐能感受到,比起一个管家,这人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弟弟。

  他们姐弟二人在屋内站到天明,门窗都未关,虽说雪夜无风,冷却是真的冷。慕辛想起来给他们拿来手炉的时候,慕采棠已经被冻到牙齿打颤,慕辛轻轻抱了抱他,像是给风雪都立起了一块屏障,手炉的热气一下子蹿上来,蓦地就暖和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陈府派了下人过来帮忙,雪势刚小一些,陈老爷就赶了过来,对着自己妹妹的遗体一阵痛哭,那哭声落在雪地里,化了,撞在房梁上,碎了,唯有飘进慕采棠耳朵里的时候,算是真正弄出了点响儿。慕采棠听着,悲从中来,下意识捏紧了手,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姐姐,慕寄晴拉着他,不哭也不说话,像一个漂亮的摆件。

  慕辛已经备好了纸钱,站在门口,慕采棠看着他瘦瘦高高的身影,背后是被门框分割出的一块落满积雪的庭院,无声无息地不停掉眼泪。

  慕辛瞥见了,微叹一口气,过来拉住他,领着他们姐弟去烧纸,慕寄晴站着火盆前,忽然开口说,舅舅,陛下会不会直接让棠儿进宫陪太子读书?

  抽泣中的陈老爷听后停了下来,还未开口先打了个嗝,眼睛通红,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

  “若是棠儿进了宫,寄晴去和蓉姐姐住一处好不好。”她说完,轻轻咬住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慕辛站在门口,微微眯起眼睛。

  “好孩子,就是你们都来舅舅家住也无妨,这么大个屋子,就你们姐弟二人住着,你娘也不放心啊。”说着,又要哭出来。

  慕寄晴轻轻地摇了摇头,“慕家还是要留着的,”她说着看向慕辛,“你替我弟弟看着这宅子好吗?”

  慕辛怔了一下,继而点头,答听小姐吩咐便是。

  慕采棠急忙拉住慕辛的手,问他你不与我一起住吗?

  慕辛未来得及回话,慕寄晴又开了口,她说:“弟弟,父亲临终前陛下便说过,等你年纪到了就进宫给太子殿下当个伴。进了宫,就不能像在家里这样散漫,有安排好的宫女和太监,慕辛替你守着屋子,隔着些日子,我们还能聚一聚。”

  慕辛蹲下身,轻声对慕采棠说就是这样,然后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慕寄晴一眼。

  就如同慕寄晴问的那样,宫里接到消息后过了没几日,就传了皇上的口谕,让慕采棠进宫。慕辛替他收拾了一些衣物,又给传信的公公塞了些银钱。公公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屋子披麻戴孝的下人,努着嘴摇了摇头。

  慕辛将慕采棠领出来,慕采棠看起来仍是有些紧张,他扯着慕辛的衣角问,你几时来看我。慕寄晴说,你在宫内,他不会进去看你的。

  慕辛轻轻捏了一下慕采棠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慕采棠也不愚钝,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想着应该笑笑让慕辛宽心,却提不起这个精神。

  院子里又飘起了雪,天空灰蒙蒙的,今年这场雪看样子还要下上很久。

  王公公看着这个玲珑剔透的孩子,终是不忍心,开口说:“小公子,这话进了宫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慕采棠见他严肃的样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只好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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