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人记 作者:叶敏敏/salut(下)【完结】(7)

2019-05-18  作者|标签:叶敏敏 salut

  陈鸥早有思想准备,琼斯警官作为一名负责任的警官,当年必定会把发现向上级汇报。她隐瞒了尼斯就是人造生物的事实让陈鸥很感谢她。不过,这段视频让他眼下处境格外困难。

  “下一位证人。”更糟的是,控方律师的证人名单似乎无止无休。

  这位证人是接任琼斯警官搜查基因研究所的警官,当年给陈鸥找了不少麻烦。瓦根第之死成为悬案后,他就留在了当地警察局。有他当重案组负责人,琼斯警官二话没说就申请去了交警部门抄车牌。

  警官出示了当年对瓦根第实验室的调查结果。

  “第三方检测机构显示,瓦根第工作电脑中存储着大量基因数据,但现有基因数据库并未发现与这些数据特别接近的案例。而且,甚至不能确认这些基因来自人还是动物。它们既带有人类特征,又绝不可能是人类基因。用检测机构的话说,这是一种奇怪的基因融合现象。如果承认它是自然发生的,不如相信动物园的猴子走下树变成了人。”

  法官不耐烦地砸了咂嘴。控方律师清清喉咙,说:“我方最后一位证人。”

  几乎没人把目光投向门口,旁听席上的听众都在窃窃私语。似乎大家已经断定,不会再有比刚才视频更惊人的证据了。只有陈鸥心里一沉。

  这位证人是他的一位项目组组长,曾有一个研究项目被他强行中止,为此很有意见,曾多次提出请教授回来主持工作。不过教授从未理会过。

  组长回避着陈鸥的目光,举手宣誓。控方律师照例问了姓名、身份、与被告关系等问题,接着问:“请问您对阿波赫柏的看法?”

  组长道:“这是天才的成就,但不属于现阶段科学有能力获得的发现。”

  “请您详细说明。”

  “自从瓦根第教授遇害后,陈教授就下令停止了研究所的所有项目。他从外部招募了很多人,全面分析一种新发现的基因,但从未说明其来源。而且,每当大家陷入研究困境,陈教授总能提出事后被证明是正确的思路,就好像他有预知天赋一样。”

  “根据您的研究经验,您认为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组长不再回避陈鸥的怒视,说,“陈教授对基因母体有很深刻的认识,了解其生物特征,而这只能依靠近距离观察。我推断,陈教授参与制造了这种生物。”

  “该生物有什么特别?”控方律师问。

  “它的基因特征,与瓦根第教授电脑中的基因数据完美吻合,可以认为就是同一种生物。”组长答道。

  “证人是在警方咨询时接触到瓦根第教授电脑中数据的。”控方律师说,“法官先生,我方对证人的咨询结束。”

  辩护律师走到法官旁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法官宣布:“暂时休庭,一个小时后继续开庭。”

  旁听席上,一位当地媒体的记者低头飞快编辑着邮件,表情紧张又兴奋,像是一个因为无聊而出来散步的人意外撞上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第 55 章

  再次开庭前,闻讯赶来的大部分旁听者被拦在了法庭大厅外面。法警宣布,由于接下来出庭的证人身份特殊,因此不再接受与案情无关者的旁听。

  再次站在被告席上的陈鸥,目瞪口呆地看着尼斯沉稳地从侧门走进来,站在证人席上,和他相距只有几个身位。

  透过夏尔的视角观察,尼斯成熟了,长大了,是个可以放心依靠的成年人了。但从陈鸥贪婪的眼中看去,自己的孩子几乎成了一个陌生人。他理着短短的头发,腰身笔挺,裸'露部分的皮肤像烤熟的小麦面包。他双颊削瘦见棱,下巴有一点点青茬,双目直视前方,没人能误会其从事的是军人以外的职业。当年那个爱耍赖爱撒娇对自己怀着不可说之情的孩子,破碎在了记忆的幻影中。

  法官查看了手上的东西,微微点头:“由于证人身份特殊,因此不在本法庭公开其姓名,仅以X上尉称呼。请律师直接进入案情。”

  辩方律师开始发问。

  “X上尉,请问您与被告的关系?”

  那么,他现在是上尉了。考虑到他们曾经的亲密,如今只能从陌生人嘴里听到尼斯职业进展的事实,让陈鸥舌根底下泛起一阵微酸的苦涩。不过,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年轻人还在读书,而他的孩子已经赚到了上尉军衔。

  自豪感冲淡了苦意,但心底疑惧越来越浓。尼斯究竟遇到了多少危险,才能在短短五年内从一个还未毕业的军校生一跃成为正式军官?据他所知,王容进入安杰洛军事学院时对外宣称的军衔也才是上尉。尽管从后来的接触来看,王容真实身份应该远高于此。

  尼斯的喉结动了几下,似乎艰难地咽着什么。

  “我与被告共同在一个家庭生活了大概十年,但不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从法律上,我们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陈鸥从尼斯脸上移开了视线。

  “X上尉,您为何着手调查死者?”

  “死者是军事学院学生,军方有责任调查其意外死亡原因。我这次是作为军方代表来向法庭提交相关证据的。”

  “请告诉我们军方的调查结论。”

  “死者死于自行过量服用阿波赫柏,动机是为了利用其作为兴奋剂的副作用。军方追查的另一起违法兴奋剂事件中,死者名字被兴奋剂卖家登记为长期客户,证明死者有服用兴奋剂的习惯。相关证据我已呈交法庭。”尼斯答道。

  “撒谎!”旁听席上一位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气得脸色通红。法官以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一位法警站到了他身边。

  辩方律师继续问:“为了追查这件事,您问了哪些人?”

  “死者的现女友及前女友。”

  大屏幕上,一个把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的姑娘对着镜头莞尔一笑。

  “我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以为他只是喜欢花样,或者受运动员朋友影响。后来才知道他那方面不太行,所以变本加厉折磨女伴。我跟他分手时,他气得那个样子!我险些报警。”

  “死者前女友作证,死者有异常x_ing癖。”尼斯说。

  “反对!证据与案情无关。”控方律师高声抗议。

  “抗议无效。既然要证明死者服药是为了利用阿波赫柏导致x_ing兴奋的副作用,需要了解其动机是否充足。”法官说。

  尼斯示意放第二段视频。

  “是的,有一次他把我折腾得够呛,我提醒他第二天还有比赛,但他说健康x_ing生活有助于比赛发挥。”另一个姑娘说,精神疲惫,“那次比赛成绩确实不错,他自己都意外得很。但他这次服药,就是临死前这次,没来找我。我知道他第二天有比赛,害怕再被折腾,就去了姨母家。他总不能追去姨母家找我。”

  “现女伴的证词。尽管控方宣称死者过量服用阿波赫柏是为了治疗x_ing障碍,但这一次死者并没有和女伴在一起。事实上,他单独过了一夜。”尼斯说。

  “他平时很孤僻,脾气暴躁,教练和其他队友都不喜欢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如果比赛成绩好一些,他就能找到更好工作,但他平时训练和比赛成绩一般。那次比赛获奖我们都觉得肯定有古怪。但尿检证明没有问题。”一名运动员对着镜头说,背后是安杰洛学院白雪皑皑的屋顶。

  “对,他要求我写推荐信,但我拒绝了。不管成绩还是为人,他都没什么值得推荐的。”一个中年男子对着镜头说,穿着一件俱乐部教练外套,“那次比赛真把我们惊呆了。田径比赛结果出现意外的时候很少。像他那次,如果没有其他原因,就真是超常发挥了。如果还能更进一步,他想要的大学教练工作毫无问题。”

  “队友和教练的证词,认为死者有一次比赛成绩出人意料。凑巧的是,那次比赛恰好是在他第一次服用阿波赫柏之后,现女伴的证词也证实了这一点。而这次大量服用阿波赫柏,恰好又是在比赛前夕。”尼斯说,“根据军方找到的购买兴奋剂记录,可以合理推测,死者服用阿波赫柏,不是为了治疗x_ing障碍,而是为了作为兴奋剂提高比赛成绩。”

  “军方担心这是一种新型软毒品,将阿波赫柏送至不同实验室检测。结果证明,其成分确实会使人兴奋,但不会上瘾,短期内也不会改变人体激素分泌。目前的尿检无法检测出其有效成分。不过当然,有了这次教训,以后尿检一定会加入对相关因子的检测。”

  控方律师发问。

  “X上尉,您说您和被告共同生活了十年,您和被告一定感情深厚。”

  尼斯的面色有如岩石般坚定。

  “我并非以个人身份作证。我这次是奉军方命令来递送证物,提供证词。我建议您把问题集中在证物上。”

  控方律师摇了摇头,好像在说“当兵的多不懂规矩”。

  “我不懂基因,不懂生物科学,不懂药物学。从普通人视角,我很难说明,一种药没有标明副作用能导致x_ing兴奋,与可以被当作兴奋剂甚至新型毒品相比,哪一种对社会危害更大。当然,后一种可能x_ing很小,但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控方律师和蔼可亲地对尼斯说。

  法官点了点头。

  “我也一样不懂。”法官说话了,“军方的实验只是实验,还需要咨询这方面专家。鉴于国内最权威之一的基因科学家现在就站在被告席上,我们请另一位权威出庭作证。”

  陈鸥震惊地看向门外,尼斯也是。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了一起,这次没有互相躲闪。陈鸥目露惊疑,尼斯用目光回答自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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