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忠不爱 作者:镜予【完结】(16)

2019-05-18  作者|标签:镜予 重生 情有独钟 强强

  那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他经历过这孩子的童年,也参与过他的少年时代,虽然那个“北漠”已化为崖下亡魂,但感情终究都不是可以如此便一笔勾销的事。

  他微微蹙眉,面上难得露出些情绪来。

  屋里突然大乱起来,有人惊叫的声音,有东西摔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一个人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张脸寡白,唇色却被鲜血染得可怖,他衣冠不整,披散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仿佛索命厉鬼一样甩开众人,殷家原本十分漂亮轻灵的踏云追风步,被他用得跌跌绊绊。

  “拦住他!”殷天向慌张地高声命令,便是没有他这一句,北漠也已经反s_h_è x_ing地脚步一错,站到殷天正左前方,伸出手想要拦下他了。

  不料对方也不看是谁,一掌便向他劈来,没留半分余地,只是气息虚浮,北漠倒轻松接下了。他却不依不饶,一时什么招都用上了,殷天正今时已不同往日,能接下他几招的少之又少,更何况这般毫无保留地出手,北漠又不想伤到他,于是也大感头疼。

  两人一时竟交起手来,旁边侍从只能着急地看着,却c-h-a不进来半分。

  小少爷开始许多招术是他未见过的,应付起来还有些麻烦,后来竟慢慢变成多年前他教的招术了,这些招术虽然刁钻,但出自他手,他自有对应之招,反倒轻松了。待北漠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去看他的神色时,才发现他眼中原本的癫狂已经散去,变成一种复杂的眼神,似狂喜又似极恸、似希望又似绝望,他还没回味过来那是怎样的眼神,便看见所有情绪都化为两行清泪,从小少爷睁大的眼中掉落。

  他听见小少爷轻轻开口,语气温柔:“你也学会骗人了,漠漠。”

  然后那人便像一只断翅的残蝶向后坠去,北漠连忙将人接住,低头望着他唇边绽放的微笑,恍然间竟觉得还如当年那个骄傲的少年一般。

  仿佛这七年岁月,并未在他心中刻下狰狞的刀痕。

  殷天正慢慢伸手,死死抱住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他胸膛,话中带笑:“我终于找到你了,漠漠。”

  北漠一怔,用巧劲将人推开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昏了过去,而自己衣襟前,已是大片血污。

  北漠躺在床上。

  至于他为什么要躺在床上——因为他起不来——为什么起不来——因为小少爷实在是搂得太紧了,一有异动他便抿紧唇死命抱住手里的东西,妄图用最后一点力气留住这热量,怎么也不肯撒手。倔强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那个黏人的孩子。

  北漠谅他有伤在身,也就由他去了,直挺挺地和他一同躺在床上,两眼发愣地走神。

  也不全在走神,因为殷天向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与他大眼瞪小眼。

  殷天向觉得此事荒谬至极,这世间当真有借尸还魂之事?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以另一个人的皮囊,他又不得不信。

  看着床上“相拥”的二人,(北漠:什么相拥!明明是这个小黏人精抱着我不!肯!撒!手!好不好!)他也怔怔地出了神,眼中忍不住露出些许茫然和荒芜。

  弟弟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回来了,他呢?

  他一直在找,一直在等,可是那人却未露过半点声讯,硬是将他抛在这里,不管不顾。那人真就狠心至此,这一生,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想至此,心口不由一阵剧烈的疼痛,叫殷天向蹙起眉头,微微弓下身去压住胸口,也顾不得在北漠面前失了态,再抬起头来时,他眼角有些红,神色却恢复如常了。

  这般的疼,原觉得撕心裂肺,现在竟也习以为常了,便这么痛下去吧,好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反正那个人也不愿再施予他半分关注了。

  他自嘲地想,嘴角勾起半个苦涩的笑。

  北漠知道了当年的事后,也觉头疼,这事听殷天向的意思,还与他有关。

  殷天正在他“死”后越来越沉默,后面甚至开始变得暴戾y-in冷,知道了绝对影卫的事情后,他又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直言要殷天向的家主之位。殷天向倒无所谓家主之位,他最在乎的人无非东城和弟弟,然而按规定,家主一旦易人,上一任绝对影卫便会自刎,因为他们知道殷家所有的秘密。殷天向怎么可能让东城平白送了x_ing命,自是准备好了一套新的身份给他,想着往后二人还可以四处云游,不用再cao心庄里大小事务。

  当时东城听他说完未来的计划后,问了一句:“南江和西门呢?”

  其实他问的语气有一点冷,从来带着些痞气的语调也是沉沉的。但殷天向当时没有注意,他只怔愣于他的问题,因为他根本没想过那两人。绝对影卫会自己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为主人生,为主人死,这对殷天向来说是天经地义的。

  确实对每一任殷家家主而言,都是如此,绝对影卫活着的全部目的便是他们的主人,哪怕他们主人是任x_ing地丢了家主之位,他们也会毫无怨言地自刎,将秘密永埋土中。

  然后东城就走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还带走了另外两个绝对影卫。

  殷天向疯了一样地找他,不吃不喝不睡,却怎么都没有找到那人的一丁点痕迹,他想告诉他南江和西门不用死的,是他疏忽了,他会为他们安排新的身份,可是那个人走得太决绝,再不给他一丝机会了。

  因为他一时的犹豫,便失去了爱人全部的信任。

  也或许,他从不信任他。

  殷天向后来每每回忆起他们最后的谈话,总觉得东城唇边的笑容很嘲讽,让他常常惊惶地从睡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后来殷天向偶然查出来,因为当年负责这批孩子的领班意外身亡,所以在选绝对影卫时犯了一个禁忌——东城和南江是亲兄弟。

  北漠皱皱眉,难怪小时候东城便对南江格外的好,他原以为是两人感情好,没想到他俩竟是兄弟,就是长得一点也不像。东城长南江几岁,想来或许是知道这些避讳的,便瞒下了所有人,连他和西门都不知道这份关系。

  在北漠看来,有了这份羁绊,他便不再是一个优秀的绝对影卫了。

  但是看着殷天向那脆弱又破碎的神情,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其实即使没有这件事,东城只怕也是会带南江离开的,他那般的x_ing子,自家亲弟弟的x_ing命握在别人手里,怎么也是不愿意的。

  有能力带弟弟离开后,与殷天向的感情牵绊了他几年,易位之事则让他下了决心。仅此而已。

  或许是不信任殷天向,或许是太过理智和谨慎,又或许是,不那么爱。

  北漠望了殷天向一眼,他穿得单薄,衣袍下仿佛空荡荡的,明明没有泪,却总让人感觉他在哭。

  北漠第一次对爱有了直观的感受——他看见一条爱河,殷天向在里面沉沉浮浮,挣扎着、痛苦着、怀念着、绝望着,却如何也不肯上岸,而另一个人,早已脱身而去,不见踪影。

  他暗想,何必。

  却不知自己怀中这人,也是一般的境遇。

  

☆、北漠:闹脾气的小少爷

  北漠醒来时天微光,对面的人视线灼灼,缠得又紧,叫他无法忽视。

  “小少爷。”他轻轻动了一下,示意那人可以松松手了,别再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了,奈何对方十分厚脸皮,愣是像没看到一样,反而贴得更紧了。

  “漠漠……”他轻声喟叹,似满足似委屈,夹杂的千般情绪让北漠一时无法理解。

  殷天正唤完这一声后,突然又抬起头来,满满控诉地说:“你明明回来了,却不告诉我,还要编出那样的话来哄骗我!”神情就跟孩子发现自己被父母欺骗了一样愤懑,委屈气恼中带着些撒娇,就好像这中间没有七年时光的沟壑,只不过一场捉迷藏的时间而已。

  北漠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保持他一贯面瘫寡言的作风,什么话都不说。

  要以前北漠这般,殷天正还会闹他几句,或是气恼片刻,现在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也不缠着北漠一定要他应声,只自顾自地将脸埋进他怀中。

  北漠便也由他如此,虽然这么晚起不是他的习惯,但他隐隐不愿在这个时候与殷天正起什么矛盾,或许是因为身份刚刚被戳破,多了其他许多顾忌,另外,他总觉得这时候的殷天正脆弱地只剩一层膜,他要是去戳破了,只怕会碎得稀里哗啦黏都黏不回来。

  又躺了半个时辰,北漠才主动开口:“该起了,去用膳吧。”

  他说的话并不强硬,却也不是商量的语气,只平平淡淡的陈述,然不容拒绝。

  殷天正这才抬起头来,丝毫没有被忤逆的样子,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巴在北漠身上起来了。

  连北漠洗漱他也要黏着黏着,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扎在北漠裤腰带里的小模样。

  用早膳的时候,殷天正吃了两口就不肯吃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北漠。

  北漠原本吃得很镇定,在他炙热的目光中也坐不住了,他想起殷天正小时候闹脾气不吃饭的时候,他喂两口就好了,可现在他已身为一家之主,还这般闹脾气,他可不知道要怎么哄。想了想,只能也放下碗,依着下人的规矩做倒没什么好为难的。

  然小少爷见他这般举动,神色蓦地暗下来,眼帘轻轻垂下掩住一片失望,慢慢伸手重新拿起碗吃了起来,只是看起来和嚼蜡也没什么区别。

  北漠似有所悟,但这人毕竟这么大了……他顿了顿,替他夹了些菜。

  殷天正于是抬起头来望着他灿烂一笑,那张漂亮的脸蛋仿佛能发光似的,这一笑不知又会惹去多少姑娘的芳心。

  然后他便低下头匆匆吃起来,也没再抬头,只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好似要证明自己吃得很香一样。北漠正想提醒他别呛到,话还在舌边,就听见那人剧烈咳嗽起来,他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小少爷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接过那杯水,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北漠的手,叫他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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