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朕倒是真真盼着他别这么贤德。”
“难不成皇上您还念着他贤惠？”吴世勋打趣道。
朴灿烈笑着指了指那坏笑着的小世子，“你呀你，这话若是让伯贤听了去，必拿着剑追着要削了你的发。”
“削了我的发？那他的发也别想好哪儿去。”吴世勋不以为然地说。
朴灿烈笑骂一句，“哎，朕不过是希望他在朕面前疼就喊疼，不愿就说不愿。”
“他那个人，就那x_ing子，人称贤公子啊，何况对皇上您呢~”吴世勋起身从榻上翻了下来，理了理袍子，跪了个安，“皇上，臣还要练兵，就先走一步。”
“去吧。”朴灿烈一抬手。
吴世勋转过身，冲着这偌大却冷情的湛凌宫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停了步子，转过身，看向朴灿烈，“皇上...不，灿烈，其实，就算他不说，他疼，你是知道的；他不愿，你也是知道的。”
朴灿烈愣了一下，顿住了环杯的手，猛地抬起头，对上吴世勋认真的眸子，略带了些怒气，低沉地开口，“吴将军，退下吧。”
吴世勋暗了下眸，弯下腰，躬了身，“臣告退。”
简洁清雅的格局，各种藏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庞大的玉屏隔断了卧房与前堂，屏风后的床榻上卧着一个熟睡的人。
朴灿烈轻轻关上门，放轻步子走到榻边。榻上的那人，就连睡梦中也微皱着眉头。什么时候那个眉眼舒展，笑意盈盈的人儿如今就连梦里都这样忧虑伤神。
可能是伤未痊愈，边伯贤睡得很沉，绵长的呼吸一起一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巴掌大的脸也被遮住了一半，本就白皙的肤色因着身子弱也变得愈加苍白。
朴灿烈坐在榻边，看着边伯贤仿若很久未曾见过的睡颜，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们还是孩子模样，玩儿的晚了，朴灿烈总是会缠着边伯贤在宫里睡下。两个孩子在榻上玩儿累了，也就相互依偎着睡了过去。
小灿烈总是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他的眼睛有些弱疾，感知光很敏感。醒来了，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小伯贤，看着小伯贤尖尖的小脸睡着时，那似细月牙一样弯弯的下垂眼，还有那无意识微微嘟着的嘴，整个人带着一种平静温和，仿若这世间一切都纯白无暇，就连时光也变慢，拉长。
从回忆里拉回思绪，朴灿烈低下头看向那几乎与小时无异的人儿，只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朴灿烈模模糊糊能感觉到自从他登上帝位，边伯贤回来后似乎多了些小心翼翼。
这不是忌惮，也不是躲避，是......一种忠义。
他猜不透边伯贤心里的想法，这让他烦躁。
朴灿烈解了外衣，一个翻身翻到床榻内侧，细细地看了会儿边伯贤，然后伸出手，轻柔地将边伯贤连着被子一起搂进怀里，动作里都带着无限的柔情，生怕扰了怀里的人一分。
牢牢地、紧紧地锁在怀里，朴灿烈这才长出一口气，那种飘渺的感觉终于不在了。
边伯贤，他最珍视的边伯贤此刻在他的怀里，在他的天下里，在他的京都里。
满满当当的，朴灿烈的心，此时此刻，被边伯贤填得满满当当的。
再无其他。
鹿晗一大早来到边府，就看到四大御前带刀侍卫身板挺直地站在边伯贤屋子的门外，还有皇上的贴身公公。
“鹿大人。”小喜子见着鹿晗，躬了身，压低声音问好。
鹿晗回了礼，看着紧闭的门，“公公，皇上......在这儿呆了一夜？”
小喜子欠了欠身，无声地点了点头。
鹿晗略微一沉思，小喜子却有些着急低声地冲着鹿晗说道，“鹿大人，这眼看上朝的时辰就要到了，您说皇上这......”
鹿晗抬手想要敲门，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这大概也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共度的安稳清晨了吧。
朴灿烈依旧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抱着怀里仍在熟睡的人，阖着眼浅眠。
多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朴灿烈有些舍不得，可不得不起身。
没叫人进来服侍，怕吵到那人，整理好衣服，盯着边伯贤看了会儿，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住边伯贤，仅仅只是唇与唇之间的触碰，都让朴灿烈贪恋不已。
恋恋不舍的松开，转身，开了门。
小喜子听着身后门开，赶忙转过身，弯着腰，“皇上......”
“嘘----”朴灿烈轻轻地带上门。
看到旁边的鹿晗，将声音压到最低，“帮朕好好照顾他。”
“喏。”鹿晗弓着身子点了点头。
朴灿烈挥了挥手，快步向门口走去，小喜子和四大侍卫也稳步跟上，跨上马，朴灿烈看了一眼院子里，绝尘而去。
鹿晗看着朴灿烈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转身轻轻推门而进。
走近床榻，却发现躺着的人睁着眼睛，眼神清明，似乎早就醒了的样子。
倒了杯茶，鹿晗扶起边伯贤，将杯子递给了他，“伯贤......什么时候醒的？”
边伯贤低下头，凑过去抿了一口茶，才慢慢开口，“他昨晚来的时候。”
鹿晗一楞，“你......你在躲他？”
摇了摇头，边伯贤扯了个无奈的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已是天下之主的他，在我们俩独处之时。”
“为臣？为友？为心腹？还是......为男宠？”边伯贤说完自嘲地笑了。
“伯贤......别妄自菲薄，他拿你，不一样。”
“我知道，我只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概括我和他之间关系的词罢了。”
“伯贤，别多想，他在你面前是可以脱下那皇袍的。”
“在床上么？”边伯贤突然打趣道。
“伯贤！”鹿晗怒嗔道，边伯贤从小就知道鹿晗面子薄，就总是来说些这档子事儿来逗他。
“好啦，鹿哥。”放松地倚着榻边，边伯贤微微笑着放空目光，“其实，我自个儿也知道，他不过是多了个身份。可是啊，这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太了解他，他要皇位不光为了生存，还有天下。我们这种见不得光却还想忠贞不二的关系，终是个祸害，我不能不想啊......”
“他心里有你。”
边伯贤看向犹豫再三才说出这句话的鹿晗，笑了，柔软得不行，眸子里都带着如水般的深情，望着鹿晗，却又想是在念着某个人。
“可他心里不止有我啊。”
顿时无言，鹿晗看着边伯贤原本最是肆意洒脱，漾着让人羡艳的眸光，如今却敛了灵气，依旧是那样温柔，却多了些什么，同样，也少了些什么。
朴灿烈啊朴灿烈，你可千万不要负了眼前这为了你舍弃自由委身于复杂的人啊。
他为了你，怕是未来将自己都从你的人生中划去了。
你的宏图大业里，或许，没有他，从一开始。
他的蓝图里，尽是你，和你想要的一切，同样，没有他，直到尽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请奏。”
边伯贤缓步踏出，双膝跪地，弯腰低头。
“准。”朴灿烈沉声道。
“家父近来身子渐弱，大夫提议静养，臣斗胆请奏，望皇上准家父告老还乡，清享晚年。”
语毕，朝中大臣皆面面相觑，紧接着窸窸窣窣地窃窃私语。
朴灿烈眸子一暗，这是边伯贤伤愈后第一次上朝，而这边相告老还乡的提议是边伯贤未曾跟朴灿烈提过的。
吴世勋站在一旁也是诧异看向鹿晗，而鹿晗却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
伯贤，你终究是决定了。
鹿晗叹了口气，吴世勋微微碰了他一下，满眼的疑惑。
鹿晗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虚按一下，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
“边相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这请求也实属情有可原。”待议论声渐渐平息了，朴灿烈才开了口，“可是......国不可一日无相，边尚书这请奏也着实唐突了一些啊。”
边伯贤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那皇椅上的人，目光坚定且执着。
“臣，斗胆毛遂自荐，子承父业，为国尽力，为君尽忠，为父尽孝。若能得皇上赏识，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生，忠君，肝脑涂地。”
朴灿烈看着跪在殿下那人直直地叩头，重重地贴地。
心底忽然像炸开了一样，不知是何缘由，却觉得那人自此离他，咫尺天涯。
C6
心狠手辣小边相
追名逐利尽手段
家父告老迫还乡
帝王座下只为权
近日，民间市井里流传了这样一段打油诗。
传唱范围之广，都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朴灿烈听到谏臣的复述，气得猛劲儿拍了一下桌子，谏臣赶忙跪下，“皇上，息怒啊。保重龙体啊。”
朴灿烈咬着唇，没说话，手握成拳头，思索了一下，“你先下去吧。”
“喏。”
“小喜子！去传边宰相入宫，朕有要事相商。”
“喏。”
边伯贤直接被小喜子带到了万熙宫，抬头环顾了一下，心下一合计，寝宫，朴灿烈这是......
“边相，您直接进去就可，皇上在里面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