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俯首 作者:山人道闲(上)【完结】(39)

2019-05-20  作者|标签:山人道闲 情有独钟 强强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叶流州从厅堂里的桌上提起一壶酒,坐在许延身边,给他斟了一杯。

  荆茯苓不复刚才在正厅的正襟危坐,大大咧咧地歪倒在椅子上,“给我来一杯。”

  “这要等我们谈完话后。”叶流州微微一笑,“你和你师兄对待袁将军此事意下如何?”

  荆远总算开了口:“袁季两家之争,在于袁轩峰通敌叛国的罪名是否属实。”

  叶流州道:“那若是属实,你们鼎剑山庄该当如何?”

第44章 信任

  荆远抿了唇角, 他漆黑如琉璃般眼眸一转,看了许延一眼,对叶流州道:“我要跟你单独说。”

  许延冷冷一笑, 将手里饮尽的金樽搁至在桌上, 发出咯嗒一声响声。

  他没有说话,但是举止间震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叶流州斟酒的动作微微一僵, 他大概明白荆远要说什么,却因着许延在这里, 只能道:“今天时候不早了, 下次再说吧。”

  他站起身, 向前走去,把酒杯递给荆茯苓,屋里的气氛一片僵持, 两方人互相对峙。

  他顿了顿,向荆远道:“怎么说大家也算暂住在同一片屋檐下,不要伤了和气。”

  荆远手下吹栾剑鞘尖支在地上,淡淡道:“你是说, 他也要住在这个院子里?”

  “你不同意?也是,这院里只有三间房,那我就让他回……”叶流州回过身, 正准备让许延回到原来的院子里,可是当他看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时,声音立刻卡住了。

  “啊……”叶流州改口道,“就让他住在这里吧, 跟我挤一屋就好。”

  “让他走。”荆远冷冷道,同时向外拔出吹栾剑。

  对面许延偏过头,从果盘上随手抽出一把锐利的小刀,在指间飞快地转了一圈。

  荆茯苓也顾不上喝酒看好戏了,连忙按住他,“师兄,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叶流州抓着许延的胳膊,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往屋里推去。

  许延任由他推着往前走,偏过视线看向荆远,冲他冷冷地扬起眉。

  荆远受到了此等挑衅面色如覆冷霜,看向叶流州,忽然开口:“你不是想知道吗?那个画像里的女子。”

  叶流州动作一顿,回过头来,也不再管许延了,转而向他走来,“你说……”

  他刚刚迈出一步,突然身形一滞,只见许延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做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他……”叶流州挣动着去掰开他的手。

  “在此之前,你不觉得要好好和我解释一番吗?”许延目光森寒至极,不再看屋里那两人,直接把叶流州提回了屋,用后脚跟砰地踢上门。

  荆茯苓看了看紧闭的木门,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是不是……”

  她看见少年的脸色,讪讪地往后缩了缩,“好吧,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火大。”

  屋里。

  叶流州被抛在榻上,还没有起身,许延便紧接着覆下身来,按住他的双臂。

  他挣扎了几下,当然不可能敌得过对方的力气,索x_ing放弃了,他束发的布条松了开,浓密柔润的长发散开在红锦锻面上。

  静了好一会儿,叶流州看着上方的男人道:“我怎么觉得你……”

  许延道:“我亦觉得你越来越不一样了。”

  男人的呼吸自上而下,扑在叶流州的脸上,让他颤了颤眼睫,如同脆弱的蝶翼。

  “你和荆远之间有事瞒着我。”许延看着他道,“是什么事?”

  窗阁占着了整整一面墙,竹帘之间空隙裁剪出一格一格的阳光,投进没有点燃烛火的房间,朦胧而黯淡落的光线在两人身上。

  “没什么,我只是对鼎剑山庄的事很感兴趣。”叶流州道。

  许延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撒谎。”

  叶流州的瞳孔微微紧缩。

  许延皱起眉头,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可依然掩不住困惑不解的神色,“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延道:“我在岭北重新见到你,觉得你根本不需要待在我的庇护之下,你在一点点的……”

  他想了想,继续道:“一点点的露出你真实的一面。”

  叶流州僵了数息,接着遮掩一般微笑起来,道:“那是什么样?我难道还长了两副面孔不成……”

  “你最好想好再回答。”许延打断他,伸出手掌压在他的胸膛上,皮囊下便是叶流州跳动的心脏,“你对我说过诸多谎言,以往我可以不计较,今后还要继续吗?”

  叶流州躺在榻上面对这样的许延,感到对方仿佛看透了他想要隐藏的一切,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变得难以呼吸,脑袋里杂乱一片。

  窗外错落斑驳的竹影落进屋里,许延俯视叶流州的模样,等待着他的回答。

  叶流州张了张嘴唇,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今后不会再有。”

  “记住你说的话。”许延从他身上起来,走到案几前,拿起琉璃杯倒上酒,放在他面前。

  叶流州看着淡青色的琉璃杯,仍然有些怔忪。

  许延牵起他的手,把酒杯放在他的手里,他这才反应过来,喝了一口,烈酒入肠,陷入怔然中的意识终于清明了起来。

  他坐起身,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长发披落在身上,鬓角眉锋是乌黑的,铺开在榻的广袖长袍亦是黑色,整个人似乎延展出了几分幽深的气息。

  只有他的嘴唇是红的,像是涂了女子的口脂,又似饮了一口血。

  叶流州抬眼对上许延的目光,低声道:“你要是想知道,不如现在便跟我去听听荆远方才没有说完的话。”

  许延深深地看着他,慢慢吐出一口气:“罢了,那小子的话我可没兴趣听,这事算是过去了,往后不要再瞒着我。”

  叶流州笑了起来:“好。”

  “否则,你的下场会是……”许延顿了顿,“你不会想知道这种下场的,知道后果很严重不要犯就行。”

  叶流州眉目弯弯:“你说了算。”

  两人一直待在屋里也不觉无聊,许延在纸上规划起对付袁轩峰的计划,细细思索着,叶流州捧了本杂书看。

  晚些时候去许延端了饭菜,又唤小厮将搁在厅里的金银财宝装箱收起来。

  他们用了饭后,天色昏暗下来,许延铺好被褥,招呼翻着书的叶流州睡觉。

  叶流州从椅子上跳到床榻上,向后一倒,陷入绵软的被褥中,翻过身托着下巴,继续把剩下一点的书看完。

  直到桌边蜡烛燃到尾,屋里的光线将灭未灭,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许延,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额上渗出汗珠,鬓发潮s-hi,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坠入了一场挣脱不开的梦境中。

  “许延?”他唤了一声。

  男人并没有醒,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幼年时的一场大雨中。

  那个时候他的名字还叫做季延,随着昭德帝的一道圣旨,陪太子伴读的小公子们都陆续被长辈接走了。

  从宫里回到家中不久后,季六便听闻太子殿下大病的消息,他坐在花园的石阶下,苦苦思考了半晌,还是决定去宫中看望一下太子,毕竟两人相识一场。

  他从药房里找出平日里给母亲治病的药材,包起来塞进怀里,天不亮便爬上了季老太爷的马车底下,他的身形矮小,可以窝在隔板里不被发现。

  忍着凌晨寒冷的天际,直到马车向宫里进发,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进宫后季六趁人不注意溜下马车,朝东宫跑去,却被殿前的禁军拦下。

  “什么人?!”锋利的矛尖对准了季六,他咽了下唾沫,报出自己的身份。

  禁军走了一个进殿通报,随后谢临泽的身形出现大殿前,顺着高高的石阶一步步走下。

  雷电在厚重的云层中不断翻涌,大雨将周遭的一切事物渲染成灰蒙蒙的颜色,地面水流成河,豆大的雨滴漫无边际,落在水中溅开一个个水花。

  季六浑身都s-hi透了,见着他从怀里掏出药递给他,声音稚气,还带着重逢的一点的喜悦:“殿下,吃了药病就会好起来的……”

  那药材在他的手上还没有递出去,便被对方狠狠地打落在地,浸泡在水中。

  季六愣了愣,顾不上看对方的脸色,连忙把药材捡了起来,“s-hi了就没法用了……”

  他有些狼狈地抬起眼睛,去看谢临泽。

  不知何时,围在这边的禁军远远地向后退去,似乎在忌惮着些什么。

  谢临泽站在他对面,也没有打伞,不过一会儿衣袍便赘满了雨水,说不上来谁比谁更狼狈。

  他的头发潮s-hi地贴在脸上,眼眸盯着他的动作,神色复杂晦涩,久久的,他才开口,声音异常嘶哑:“谁允许你进宫的?”

  “我自己来的……”季六有些手足无措,手指捏着衣角,看着对方,莫名地从他身上感到一股黑暗的、近乎绝望的气息。

  “我听说你病了……”他嗫嚅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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