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番外 作者:MODERCANTA【完结】(18)

2019-05-22  作者|标签:MODERCANTA 穿越 冤家路窄

  子谈点一点头,示意正在听着。

  “我听说,有一位章小姐,是你的未婚妻?”

  他没说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还是甚么别的“张”,但他明白,子谈会知道他说的是谁。

  子谈好像没有想到楚湫会问这种问题,顿了一会,才说:“是的。”

  “听说还是青梅竹马。”楚湫继续说着,语气带了点哼哼的意思。

  “……”子谈不说话了。过了良久,才轻轻问了一声:“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东西的……”

  这副模样看在楚湫眼里,分明是害羞了。他觉得很好玩,不由得笑起来。

  “子禹章,你这个窝囊废!你简直是一丝一毫,也比不上他!一丝一毫!”

  章绾绾说的那些话忽而又压上楚湫的心头了。那个女子,她说的是那样切齿,那样凄厉,滴滴的憎恶仿佛都从嘴里渗出来。

  这样刻毒,这样伤人心。

  楚湫突然觉得笑不下去了。他想着:禹章,你是不知道,将来在这位章小姐身上会吃多大的苦头呀。

  “你不要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我是知道了的。”楚湫坐正姿势,十分认真地说道。“禹章,你告诉我,你喜欢她么?”

  子谈愣了愣,抬起头看他。

  “……你说什么?”子谈轻声问,仿佛在思考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湫看着子谈这副模样,心里有些踌躇,然而还是再说了一遍:“禹章,你心悦那位章小姐么?”

  子谈沉默了很久,才回道:“陈郡章氏的婚事,是小时候父亲定下的。我与章小姐素未谋面,谈不上……什么心悦与否。”他声音愈说愈低,像是很不好意思。

  楚湫这时也不知从哪里得了一腔的孤勇,便一鼓作气说下去:“好得很,你和章小姐未曾谋面就定下婚事,不是很没道理么?我看,如今这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作数的,你和章小姐,都是很好的年纪,何必被儿女情长牵绊住呢?再说,也许你们彼此并非良……”

  楚湫突然住了嘴。

  于是整个空间里依旧只剩下雨声阵阵。

  方才,他可谓是使劲了力气,把二十世纪反封建的那套说法都搬出来了,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说了一大段的话。而此刻,他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刚才的一段话,着实很聒噪。

  他有什么资格来指点呢?

  子谈和章绾绾,从门第,才貌,品行上来看,都是无可指摘的相配。现在他横c-h-a出来说上这么一段,怎么看都很奇怪罢。就像个无理取闹要毁人婚姻的大恶人。

  现在还不到时机,楚湫这样安慰自己。子谈不是说尚未见过章绾绾么,那就说明一切还是可挽回的,不急于一时。

  不急的,不急的。楚湫拼命说服自己的同时,他的脖颈处慢慢泛出红来,一直晕到脸颊,眼角,耳根。

  ……自己,自己真是一直在做傻事。

  楚湫的手无措地抓了两下衣服,似乎觉得没有脸面待下去,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是……是我冒昧了……我只是昏了头……”然后跳到地上,飞快的逃走了。

  他一直没有敢看子谈的脸。

  于是子谈在后面喊的那句:“锄秋,外面在下雨,你不要出去。”也被漏在风里了。

  …… ……

  所以说,楚湫其实是个很贪恋温暖的人。

  他就这样一直忧心忡忡地挂念着,又在努力做出尝试时,逃避过去了。于是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两年里,楚湫开始怕起春天来。春天是和子谈再见面的日子。

  而子谈一年一年的春天,变得更加奇怪了。

  最初是一些很细微的小伤,在眼角处一道小小的口子,但是却很深,鲜红的,像一颗泪痣垂在那里。

  楚湫看到时候,非常惊讶,他开口去问子谈:“禹章,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子谈闻言,伸手指摸了摸那伤口,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带着笑回答:“你发现了?”

  楚湫看他笑着,心里也松了口气:“那是当然,我眼睛可是尖的很!”

  “新年里,不小心磕伤了。”子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新年里玩的开心,没有注意,于是碰伤了。子谈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任何不对劲。楚湫完全地相信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磕伤的话,恐怕伤口不会有这么深。细细的,尖尖的伤痕,只有金属锐器才能造成。

  最好是女人的簪子。

  但是这并不要紧。因为子谈身上的伤,陆陆续续愈来愈多起来。

  在楚湫十八岁的那个春天,他与子谈重逢,对方还是带着笑意看向他。没有任何不舒心,不愉快。

  在两人并肩走在山阶上时,楚湫照例不停的说着新年里的许多事。

  楚成临又胖啦。连楚慕都长的比他高了。今年的烟花并没有凤凰可以看。

  等等,等等。

  突然地,子谈倒了下来。

  甚至可以听见他的骨头重重撞击在石阶上闷响。

  楚湫被吓了一跳。很快地,他马上反应过来,迅速蹲下去扶住子谈:“禹章!你怎么了!”声音抖得厉害,甚至有些轻微的变调,他的确被吓得有点狠了。

  然后,楚湫看见,子谈的膝盖处,明显的渗出血来,慢慢把白色衣袍浸s-hi了。

  “膝盖……”楚湫下意识地用手摁住那上面的血。“你的膝盖什么时候伤的……你……”

  子谈伏在地上,有些狼狈。从他的袖口滚出一串银链子,上面坠着一只大元宝。看上去是小孩子带的手链。

  子谈伸手把链子小心地捡起来,递给楚湫看:“锄秋,我有了一个弟弟。”他脸上还是笑的。

  楚湫看着那链子,摁在子谈膝盖上的手已经被血浸透了。

  曾经的曾经,当楚湫对于子谈的印象还只是凭借《破英碾玉》里的只言片语构成的。

  那时他知道,这是青阁子家的嫡长子,是尊贵无比的。只是有个很泼辣的妻子,来带给他不幸。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

  当初楚湫向云康打听到的只言片语又回响起来:“禹章很讨他父亲的嫌,他父亲一直想着一心一意再生个儿子,把他替下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楚湫想着,他的父亲不爱他,那么母亲呢,母亲总是爱他的吧,他曾经不是一直带着他母亲给的项圈吗。

  而现在,他父亲终于如愿了,让子谈有了个可以把他替下来的兄弟。楚湫此刻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破英碾玉》中的剧情在许多方面发生了改变,而是有些恍惚地想:原来不幸是可以叠加在一个人身上的。

  楚湫伸手打掉了那个链子,银链从山阶上一级一级滚下去,丁零当啷地响。

  楚湫抓住子谈的肩膀,大声地喊:“我才不管你有没有什么弟弟,你现在要紧的是治一治你的膝盖!”楚湫说了几句,声音里带了些哭意。他伸手抱住子谈:“禹章,你能不能说出来,你说出来吧……”

  他在哭着。

  而子谈,依旧在笑着。

  番外 友谊地久天长

  1997年是海子逝世九周年,这一年,楚湫十五岁。

  春天的时候,楚湫的中学语文老师教了课本上海子的一首诗,叫作《四姐妹》。

  它的开头这样写道: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

  没由来的,楚湫很喜欢。

  他听着同学们一遍遍的朗诵,总觉得这首诗还是应该要一个人念,才算好。

  一个人,低低地,轻轻地吟诵。

  上课的时候,有同学举手问:“老师,这首诗讲的是什么啊?”

  老师支了支宽边眼镜,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同学们,这首诗是讲爱情的。”

  爱情,那时还是个很时兴的词。

  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有些调皮的男同学挤眉弄眼地吹起口哨来,女生则害羞地把头凑在一块,不住地“哎哟”。

  老师只好非常生气地双手用力拍着讲台:“肃静!肃静!”

  …… ……

  学校与课堂的回忆,仿佛已经是很茫远的事情了。

  楚湫站在山岗上,回想起来,有些怅然。他踮起脚尖去望远处的山岚,仿佛在望他的故乡。

  低低地,他不自觉地念起来了: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

  他总是只能背到这里,接下来的,不记得了。

  子谈站在楚湫身旁,和他一起看着远方。他默念了一遍那段词,问道:“锄秋,这是什么?”

  “……嗯?”楚湫回过神来,瞧了子谈一会,脸不由一寸寸红上去。少年磕磕绊绊地说出了那个令他害羞的词:“讲……讲爱……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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