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 作者:不见子都【完结】(100)

2019-05-25  作者|标签:不见子都

“我会给万山峰一个交代,禁地的事也会解决,之后心魔除不除,都是我自己的事,”顾寒一口拦下。

“……”唐昭沉默了一会儿,“师兄,你知道你总是有些……自以为是么?”唐昭一时说得严重,有些找不到话来说,“……告诉阿越又怎么样呢?”

说来容易,可实际上呢,这哪里是经得起试炼的东西。他冒不起一点险,本来就是违背伦常的。“我确实不知道心魔能否根除,但不久就会有结果,我找到最后的玄武石,或者……”顾寒道。

唐昭打断了他:“阿越对你是不一样的,你怎么注意不到?至少他不会夜里要跑到我那里去,也不会跟我吵架,你懂了吗?他要是不想理谁,即使是厌恶至极的仇人,架也吵不起来。就算强迫他,他也不见得买账,况且你也没有主动拉扯过他。”

一根课签轻轻地摔在地上,顾寒声音带着千年难得的青涩犹豫:“……你……”

唐昭觉得自己实在是cao心过分,做了山下红娘的日常活。他虽然不多说什么激烈言语,但好在每次都能说到七寸上,尽管自己并不知道:“师兄,有什么好犹豫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让你犹豫?”

“你别告诉他,”顾寒总算开了窍,“这几日封印又溃散了,我先去修复。”

那一点又喜又忐忑的猜测在心里萌芽,像是隐秘的欢愉。即便溃散得飞快的封印让人头疼,顾寒也没因此更加忧心忡忡。从未有这样的时候,能让他一个人因为一个还未得知的答案,期待得无以复加,又搀着三分近乡情怯,足以让顾寒把宁惜骨的失望与手臂上的红线暂时搁置一旁。

顾寒没觉得他在禁地呆了多久,但牢牢地把封印压制上,已过了近十日。出来后,吕英告诉他,此次下山与几位旧识相见,有人说至南的苍梧有玄武石,可以马上去找,若是找到就安生了。

“好,”顾寒应下,“我去跟阿越说。”

也许祁越还在生气,但哄他高兴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吕英说的似乎是另一个好消息。顾寒轻轻敲了祁越的门,没人回应。他又敲了三声:“阿越?”

顾寒下了台阶,祁越正从院门进来。他手里揉着一团纸,走到顾寒跟前,竟不计前嫌似乎地开口了:“师兄。”

先告诉他去苍梧的事么,还是……顾寒没想好,祁越便道:“云思邀我去寻雪蚕丝。之前蒙他多次相救,那一把琴弦是我欠他的,许了他承诺。”

一池春水在数九天,被风稍稍一刮,也就结冰了。顾寒之前心里的不安未来得及凝成什么形状,就被冻进了冰层里,成了死物。他站了很久,也许没多久,只是自己感觉不真实。

“所以呢?”顾寒道。

祁越看顾寒此时的眉目自然是冷的,连话也没温度。他不想欠慕云思,见着顾寒的态度也不痛快:“所以我这就来请问掌门师兄,能否允我下山,若是不允,我……”

“我说不允你就会不去吗?”顾寒道,狼狈时人会生出怒气来,好遮掩住不叫人看出来。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高兴得太早,活该被打回原形。

顾寒从没讽刺过谁,祁越也被激怒了,冷笑道:“说不定啊。”

顾寒定定地看着祁越,把之前藏掖着的心思摔了个粉碎。没什么好说的,看着这张脸对他冷嘲热讽,想必不会比被心魔折腾好到哪里去。别的事情不计后果都可以,唯独此事,是碰不得了。也许本来情之一字便是他的死x_u_e,小时候他得不到,长大了自己想给别人的时候,被抛弃的幼年回忆在灵魂深处不肯消散,让他宁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也要把半点无法把握的可能扼死在幼芽中。

“那你就去吧,”顾寒扔下一句。

往北Cao木渐稀,往南则愈发繁盛。顾寒往南,祁越往北,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慕云思走得慢,也并不着急,更像是去游山玩水。祁越因为顾寒无所谓的态度耿耿于怀,置气不已。他不知道顾寒在他下山的那日去了苍梧,只与慕云思闲庭信步似的,从Cao木丰润的上庸到黄沙纷纷的朔方,便用了三日。

这三日里,顾寒与唐昭日夜兼程赶到了苍梧,潮s-hi的白雾弥漫,手臂粗细的青藤从遮天蔽日的树林中垂下,缠绕在厚重不辨年纪的断壁残垣上。来路分明,前路错杂丛生。

“照这般走法,到极北的月庭,大约要用九日,”慕云思道。

祁越对着路边的景色看得着迷,随意地点头应了。

“你不着急?”慕云思笑道,“我早先约你来,你可是几次都忙得没空。”

祁越没在心里把顾寒的样貌想全,只想了个白虹的剑尖,便把它赶出了脑海:“云思不着急,我当然也不着急。左右要那雪蚕丝的不是我。”

“那我若是说想在那里住上一段时候呢,你也陪着我?”慕云思又道。

“要是住上一段才能找到那雪蚕丝,我也没得选,”祁越不假思索。

走过一段风沙路,慕云思才道:“你只想还了我那一把雪蚕丝的琴弦,好不欠我什么,是么?”他问出去,却又不待祁越说话,便道:“别回答。”

祁越微微侧目,但没放在心上。他走得离上庸越远,赌气消得越多,此时在心中也只剩下一把琴弦大小了。

往北,天愈发冷,不分季节的y-in冷把枯Cao浸得凉透,一把细沙也干燥得发沉。此时又过三日,祁越与慕云思刚涉过一条发黄的河水。

祁越呼了几口气。他开始想,只去一趟便要用许多日,再回来,真是要用很多天。要是他想,也可以与顾寒传个信,但顾寒既没有问候的意思,他传回去,好像是专门为了要顾寒注意他,还是算了。

“此地是怀朔,”慕云思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跟这里有关吗?”祁越把目光从河面上收回来。

慕云思摇头:“没有,只是跟河水有关。是说一个姑娘在岸边徘徊,惦记起在河另一边的心上人。希望心上人能趁着河水没结冰,快些来迎娶她,等到结冰就来不及了。”

祁越笑起来:“她既然盼着,直接一纸书信……”他说到这里,忽顿住不吭声了。书信二字又触到自己的烦心事,有些懊恼。

慕云思并不知他的心思,只笑道:“有时当面言说仍不能如意,何况是隔了纸片墨汁呢?”他说是说了,也清楚这话祁越仍不懂。

祁越却想到之前跟顾寒对面吵架,心绪又重了起来。

此时顾寒与唐昭在苍梧已照着地图寻了一遍,Cao木幽深,不见玄武石踪影。两人误入一个水潭边的法阵,一筹莫展之际,阵外有野兽蹿入坏了阵法,才得以走出。

三日又三日,慕云思与祁越终于抵达了月庭。苍茫白雪遮蔽万物,寂静无声,不见活物。甚至两人踏在雪上,都闻不到半点声响,加上没有其他颜色,走了一会儿,祁越便觉得心气浮躁,他扭头看到慕云思,又缓解了些。

“怎么了?”慕云思问道。

“尽是白色,看得眼涩,又没有其他人和声音,时候久了,人大约会疯掉,”祁越把剑往雪里戳了戳,扎不进去,“幸好你在这里,要是我一个人来,说不定便走不回去了。”

“我怎么会叫你一个人来呢?”慕云思笑道,他说着端详了祁越一会儿,伸手道,“借你剑一用。”祁越递给他,慕云思握着剑柄,手腕一转,手上多了一截青色发带,他拿过祁越的手腕,把那截发带系到了他腕上,“早知该叫你把这白衣换掉,若是滚到了雪里,可是找不着,要把你弄丢了。”

“谁会好好地滚到雪里。”祁越也笑。

慕云思却又握紧了他的胳膊,眉毛皱起来:“你受了内伤?”

“没有,”祁越把胳膊抽回来。

孟诗禅的药有些管用,前前后后算上与顾寒赌气的时候,祁越喝那药没有三个月也有两个月。现在算是谁也比不过了。

慕云思并不相信祁越的否认。

祁越抬起来手腕,拉了下那截青色的发带,应付道:“大概是经脉断过一回,才会……”

话音未落,慕云思把他扯到了跟前,眼中已有怒色:“什么时候?”

至北冰天雪地,至南幽袤隐迷,顾寒与唐昭又找了三日,仍无所获,中途还不慎走散,顾寒独自在障雾中迷了路,雾气刺得双眼疼痛,大半日后才找到出路与唐昭会合。顾寒看着已到手腕的红线,放弃了在苍梧费时日,与唐昭动身回万山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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