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作者:上声【完结】(21)

2019-05-25  作者|标签:上声

  美人和被爱者的特权。

  徐子墨慢吞吞地上了床,躺下。

  徐子赤把衣服一扔,环住了他:“这下舒服多了。”然后闭上了眼。

第十七章

  徐子墨浑身僵硬。

  大抵是发了烧,徐子赤的体温很高,手臂环在他腰上,像一小截火炭,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咽了一下口水。

  空气中越来越干燥,世界好像成了个火场,腾腾蔓延着。大红帘幔打下来,将床铺隔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孤岛,他和徐子赤二人紧紧相拥,得以苟且偷生。

  全世界似乎只剩他们二人。

  两人陡然亲密起来。

  他侧躺着,腰被徐子赤环着,背上贴着徐子赤的脸。徐子赤总喜欢这样抱他,弓着腰,n_ai猫般蜷着。每次都弄得他必须曲着腿睡觉。

  两人的姿势还是一模一样。

  可不一样了。

  隔了六年,什么都不一样了。

  六年了,他和徐子赤再也不是十三岁了。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起,纵是床铺宽大,也总会觉得别扭与空间逼兀狭小。

  大红平金绣幔招摇起来。在太阳影子下,那绣幔红得透明了,厚重的质地仿佛也变薄了。窗外一截树干支楞着,红绣幔上透出一截纤细的暗影。

  徐子墨盯着那暗影。恍惚起来。

  像……

  像那晚帘幔上,那一截赤裸的腰t.un……

  他一惊,为什么他会想起这个。他和徐子赤是亲兄弟,他怎么能想起这个!他挥手扯起大红平金绣幔,想将上面透出的那一截纤细的暗影扯碎。

  手却一不小心掀翻了床边的白瓷药碗。

  叮的一声响,茶碗摔在地上,碎了。

  世界都静了一秒。

  “徐子墨。”背后的徐子赤幽幽地出声,冷笑,“我就那么像洪水猛兽吗?不愿在这里,可以立刻下去。”

  徐子墨忙道:“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咬唇不语。

  在弟弟床上想起了他的……

  他说不出口。

  背后,徐子赤咳嗽起来。

  他咳嗽时整个人会蜷成一团,胸腔震动着,呼吸破风箱般困难。半晌才停下来。徐子墨听得心疼,想回头给徐子赤拍拍背。声音却停了。

  徐子赤轻轻呼了一口气。

  徐子墨更不敢动了。

  徐子赤大约也是尴尬的,从方才到现在,他僵硬着一个姿势,一动未动。两人紧紧贴着,像两个刺猬,既不能靠近,又不忍分离。

  静了许久。

  “徐子墨……”背后冒出徐子赤的声音,“我恨你。”

  未等他反应,肩窝处一阵剧痛,接着是灼热的呼吸扑了上来。徐子墨下意识要缩,却忍住了,“对不起。”

  是徐子赤咬住了他的颈窝。

  徐子赤打小就有咬人这毛病。父亲总打趣他是小花豹,生气时就喜欢咬人,牙口又好,每每总能把人咬的皮开r_ou_绽。

  徐子墨以前屡屡受难。

  徐子赤呼吸声在耳边,急促的,压抑的,灼热的,烧得他耳朵发烫:“为什么……”他声音益发含糊低沉。

  徐子墨感觉皮r_ou_被牙齿嵌进去,生切开般锐疼。他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

  徐子赤哑着嗓子道:“你的心怎么这么硬!”

  徐子墨哑口无言。

  一滴接一滴温热的水打在他颈窝里,顺着流入衣领里,一路痒到了心里。徐子赤的呼吸声也轻微到几乎没有了。他僵硬的不敢扭头,握紧了拳头:“对不起。”

  徐子赤哭了吗?

  许久,徐子赤松了口。

  徐子墨的肩窝火辣辣地疼,灼热黏s-hi,又是口水又是牙印,似乎还有血。他不敢伸手去擦,轻声问着,“好些了吗?”

  身后的呼吸平定了,徐子赤语气客气:“刚才失态了。”轻描淡写地将纠结爱恨一笔带过。

  徐子墨只得顺着他寒暄:“这六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听说你在做生意?”

  “嗯,贩马。”

  “生意容易做吗?”

  “这几年行情不错,也多少赚了一点。”

  ……

  彬彬有礼,像两个陌生人的寒暄。

  徐子墨忽然滑稽得想笑。

  在这个封闭窄小的床里,在这暧昧干燥的空气里,两人血缘羁绊最深的人,以最亲密的姿势相拥着,却作着最体面疏离的寒暄。

  时间地点人物都错了个彻底。

  徐子墨摸到了墨蓝色斗篷的一角,被提醒般地捏紧了,道:“那天,你走的那天。我只回了一下头,你就不见了。”

  背后没了声音。

  徐子赤沉默了。

  两人间的和平是虚伪脆弱的,如初春的冰面,只略提一提旧事,便碎得七零八落。

  徐子墨只好尴尬笑笑。

  湖上时常起风。大抵是哪里的窗户没关好,风灌进了房间,将一重重垂着的大红帘幔吹了起来,房间里明红日影水波般翻滚。布料在风中被大力扯直抽打着,发出哒哒的脆响。

  哒——哒——哒——哒——

  徐子墨无意识数着拍子。

  哒了十八下。

  他正准备数第十九下,徐子赤说话了。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个样子。”徐子赤这里的语气是嘲讽自己的,更尖锐的,更讽刺的,“很可怜。我不想被你可怜。”

  他又笑了一下,缓和气氛似的,“你对徐家附近一定没有我熟。当初为了逛青楼,我可是和那些纨绔子弟逃了多少次家的,连徐家有几个狗洞都知道。”

  徐子墨轻声道:“我没有可怜你。”

  “我知道。”徐子赤低声道,“但我没办法接受别人那样的眼光,就像看一个怪物。”

  徐子墨心狠狠抽了一下。

  那年,阿赤才十三岁。

  从小被娇惯大的他正在最骄傲敏感的年纪,却惨烈地与前半生的温暖决绝了。

  许久后,徐子墨干涩道:“我是在母亲死时,才知道的这一切的。她让我和你说,她对不起你。”

  他也想道歉,可说不出口。

  徐子赤沉默许久。

  “我还是恨她。”

  徐子赤声音沙哑着,却异常平静,“在十三岁以前,我一直都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在父亲误会我时,我还哭着求她安慰。”

  “直到我看见她找到那个女孩。”

  “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在帮我善后,直到第二天事发。”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害我。”

  ……

  徐子墨心疼如绞。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徐子赤的失望与伤心可想而知。

  他有不原谅母亲的权利。可自己呢,一边是徐子赤,一边是母亲。他夹在中间,谁也怪不了,只能当自己是个罪人。

  “我听说……”被子簌簌收缩了一下,徐子赤缩着身子,语气茫然,“她是因为我死的。”

  徐子赤提起母亲,总是用一个她字。

  他这个字,真是一个汉语里涵义最广泛的字,表示着一切的不明确。在无数场合,指代着语焉不详,不堪提起,令人回避的一切人。

  “不关你的事。”徐子墨强挤出笑,故作轻松道:“她只是身体不好。”

  他不想让徐子赤背上内疚。

  “她是因心病去世的吗?”徐子赤轻声道。

  “不,不关你的事。”徐子墨说服他,也说服着自己,仿佛这样便可以遮掩伤疤,粉饰出一片歌舞升平,“别多想了。”

  “这样吗?”徐子赤喃喃道。

  “徐子墨,你在信上答应我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徐子墨的腰被徐子赤搂得更紧了些,背上紧贴着他温热的脸,“只要我要,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嗯。”徐子墨道。“只要你想要的。”

  “如果我想要……。”徐子赤一句话说得又急又快,却在最后一个字时硬生生被掐断了,只留下短促的气音,听得人一颗心吊着,不上不下。

  徐子墨没听清:“什么?”

  身后是徐子赤的笑声,淡而无味的,“我是说,我先记下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

  后知后觉的,徐子墨才忽然猜到那最后一个字可能是什么。

  他的心陡然就乱了。

  小小床上,两人背贴着胸,紧紧挨着。互相看不见,却听得见彼此,能用最原始的触摸感受彼此。两人的呼吸都交缠着,仿若一人。

  暧昧狭小的空间里,当生理距离被压缩到极点,紧挨的两人莫名会生出生死相依的柔情,不自觉地放松了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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