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作者:上声【完结】(36)

2019-05-25  作者|标签:上声

  他上去,轻拍着徐子白的背:“你报药名和剂量,我来帮你捡。”

  徐子白一动不动。

  徐子墨又解释道:“基本药理我还是懂些的。病人也在等着呢。”

  徐子白便开始报药名:“决明子,枸杞……”

  徐子墨帮他拣好药,又按剂量称好,打包后再递给那老婆婆,依旧没收钱。

  那老婆婆只道他二人是兄弟,便连连道谢:“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徐子白不言语。

  徐子墨尴尬笑笑。

  老婆婆千恩万谢地走了。

  徐子白又摸索着收拾药材。徐子墨上去帮忙。徐子白也不推辞,见他动手,便去做别的。

  徐子墨问他:“吃过饭了吗?”

  徐子白不作声。

  旁边徐子墨派来照顾徐子白的人道:“吃了。吃的清粥白饭。”

  “你一向只吃这些,上次看你也只吃了一个白馒头?”徐子墨问:“还想吃点什么吗?”

  徐子白只一声不吭。

  “这些我来吧。”徐子墨又道:“现在时间还早,你身子弱,去床上躺躺吧。”

  徐子白不答,依旧拣着药材。他看不见,每样药材都要到鼻尖下闻一闻,又探其植株形状大小,方才确定其名目。行动自然极慢,只是,他却始终不骄不躁,慢吞吞但异常仔细地做着,心无旁骛。

  徐子墨也只得帮他拣着。

  徐子墨又问:“上次,你师父信里说,那毒有了解药,可是真的。”

  徐子白不作声,只是沉默地拣着药。

  徐子墨苦涩一笑,又道:“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是,子白,我希望你活下来。”他喉咙滚动着,他想说,你不能走,否则我……我该怎么办。可,这句话到底没出口,他只是又艰难地道:“你是我胞弟,母亲去世前,让我好好照顾你的。”

  徐子白突然将手里的药材一扔,起身走了。

第二十八章

  徐子墨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望了一眼里屋。门关着,看不见里头场景。

  他轻叹口气,独自将剩下的药材分拣好,按照药房里原本的位置放好。有几味药材难分辨,徐子墨怕自己弄巧成拙,只得去敲徐子白的门:“阿白,这里有几味药材我分不清。你出来看看?”

  门纹丝不动。

  徐子墨又喊了两声。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徐子白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徐子墨被讪讪然指了指那几味药材:“那边有几味药材,我分不清楚。”

  徐子白不作声,过去将那药材收捡好。

  下午,小院里又来了不少病人。

  徐子墨同上一次一样帮忙抓药,誊药方,也着实忙了一下午。

  这些病人大多是附近的穷苦百姓,年迈无依,生活困苦。交谈中得知,许多还是在北疆战场上老兵,因残疾或老弱退伍。老大归家,因年迈残疾,很难谋生,旧伤复发时,只能硬抗。许多老兵都久无药医,去世了。

  徐子墨听得心情沉重。

  战场后遗症一直是无法解决的难题。

  夜色昏沉时,徐子墨要回去了。他望了望四周,着实忧心,又望向徐子白,劝道:“阿白,你身子弱,这地方条件简陋,不适合你养伤。你随我回去,换个清净地方住吧。”

  徐子白不说话。

  徐子墨已明白他的态度了,叹了口气,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徐宅花园里,他又碰上了正嬉闹的倾城和尚黄。两人碰见他,都讪讪然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了,显然是怕他的训斥。

  徐子墨只好当没看见。

  水榭里,徐子赤正在摆饭,四平八稳的一块红木方桌上,亭亭地放着两个白瓷大海碗,每个碗里窝着一团黄面,点缀着青菜r_ou_丝与j-i蛋。

  徐子墨进来,问道香味,不禁赞了一声:“好香。”

  徐子赤朝他一笑,招呼着他:“快去洗手,过来吃面。”

  徐子墨笑嗯了一声,回来与徐子赤对坐,吸溜咬了一大口面后,想起方才花园里所见,就将倾城与尚黄交往过密之事略提了一提。

  徐子赤显然也知道,道:“倾城一向没什么朋友。难得遇上一个同年的伙伴。”他话语里有几分懊恼,“也是怪我,没有教她男女大防。”

  徐子墨安慰了他几句,才道:“确实得把这人好好查查。”

  主要是倾城不比旁人,身世身体都特殊。

  徐子赤嗯了一声:“我正在派人调查这个尚黄的背景。你放心,我不会让倾城吃亏的。”然后笑问徐子墨,“这面味道如何?”

  面条劲道、汤料味道不咸不淡,家常小面,难得做得出彩。

  徐子墨吃的开心,一个劲赞着好:“这个味道不错。以后叫厨房可以多做。”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徐子赤亲了一下徐子墨,“好吃就给你再做。”

  徐子墨整个人都愣住了。

  徐子赤做的?

  那个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徐子赤?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徐子赤也吃完了,让丫鬟进来收拾了桌面,就趴在徐子墨背上,将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徐子墨,你可真是好福气呢。”

  徐子墨哭笑不得:“有这么自卖自夸的吗?”

  徐子墨娇嗔地朝他耳根哈着热气:“我不管,我就要你夸我。”

  “好好好,你最贤惠。”徐子墨难得也有了好心情,揶揄他道,“以后是不是还要缝衣煮饭,相夫教子了。”

  徐子赤趴在他背上:“要教也是你教。”

  徐子墨无奈地笑。

  两人哪会有孩子呀。

  徐子墨晚间要看兵书了,拖着个人不方便,好声好气地和徐子赤商量,让他对面坐着。徐子赤撒娇赖皮,一定要黏在徐子墨背上,怎么都不肯下来。

  徐子墨向来是拿徐子赤没办法的,也就任由背后就这么长了个包袱。

  今晚的徐子赤格外粘人,跟个小孩子似的。徐子墨在灯下坐着看兵书。徐子赤就总是闹他,在徐子墨看得入神时去偷亲他。等徐子墨反应过来,还当没事人似的,一个劲装傻。

  躺在床上,徐子赤睡着了才消停了。

  徐子墨看着他的睡颜,又望着顶上的大红轻纱帐上细细密密的暗金云纹,总觉得不安。

  徐子赤今天太粘人了。

  关键就在于太粘人了。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除此之外,他又并没有别的异常之处。

  徐子墨心里拿不准,想着徐子赤定然是发现了,心中愧疚不安。可每每想着和他坦白时,徐子赤又总是一副万事不知的模样。他惴惴不安,反倒比寻常更难熬百倍。尤其在每周与徐子白解毒后,回来面对着徐子赤的温柔,总觉得自己是个背叛了徐子赤。

  他疑心是他每每问话时言语含糊,让徐子赤产生了误会。

  一定。

  他一定会和徐子赤坦白的。但,每次他积攒下来的勇气,在徐子赤三言两句转移了话题后,总会转瞬消失不见。

  他怕一切说开了,也就没了转圜余地。

  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一拖就是半个多月。

  这期间,徐子赤也和他说过,锻身所需的药材已悉数准备完毕,只待两日后送来。

  徐子墨也早有准备,每日不辍地练拳,练枪法,锻炼体魄。他解毒后,只是一介废躯,身子比寻常人还弱些,但锻炼体魄,终归是有益无害的。

  徐子墨依旧有空就去帮忙徐子白整理药材。

  徐子白体弱,经了那毒后,身体和纸糊的没差。解了蛊毒也只是杯水车薪。偏他又不肯静养,只一心放不下那些病人,总是拖着病体,为病人诊治。

  徐子墨劝不住,只得去帮他,好让他歇一歇。

  每日收工,徐子墨总是再三劝他:“你随我换个地方住。医者不自医,你这地方附近离医馆远,条件也差。住在这里,每日被病人扰着,劳神劳力,不如挪去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养养。”

  徐子白一向是沉默拒绝的。

  这日,大概被徐子墨劝的烦了,他沉默后道:“你不用再劝了。这里有我的病人,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徐子墨一愣。

  印象里,徐子白一向是清傲的。

  那一种清傲并不是骄傲自矜,眼高于顶,而是天x_ing淡薄的。

  他素来不喜与人打交道,寻常放在眼里的除了母亲,也只有他。其余的,莫说几个兄弟,便是父亲,他也没放在心里。问他缘故,他只说人人都带着面具,逢不同的人便是不同的面孔,太虚伪。

  连学医也是母亲和他担心子白孤苦一生,要替他下半辈子打算,让他学个手艺,才送他去的。当初并没有料到,子白在医术上倒颇有几分天分,竟成了顾圣手唯一的关门弟子。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坚持一件事。

  徐子白又道:“我前十几年在出入富贵之地,接触的都是勋贵之人。见惯了有钱人家如何惜命,如何为了续命不惜耗尽一切代价。当着我是一副态度,对下人仆妇又是一副态度。寻常人的命,在他们眼里都不算命。我只觉得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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