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 作者:十九术君/平生好剑【完结】(75)

2019-05-27  作者|标签:十九术君 平生好剑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尖细声音嘻嘻笑了几声,说:“江湖上都传咱们崖主叫人逼得自封了一半武功。”

  嘶哑声音道:“才一半吗?我看刚刚那两下,是一分内力也不剩的光景。”

  陆兼听了这几句冷嘲热讽,神情分毫不变,八风不动地靠着车边。

  昌都翁双目如鹰望进密林,冷冷道:“装神弄鬼!”言罢猛然冲进林中。

  陈希风听到那句“一分内力也不剩”好似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什么,阎钟羽看陈希风刚刚对着陆兼像惊弓之鸟,说:“陈公子,你不必怕陆崖主。”车里车外陈希风与陆兼一起看向阎钟羽。

  阎钟羽坐在黑暗中,一点光从车帷下漏进照亮他半边脸,他道:“我请昌都翁废掉了他的武功,不然就算用牛筋捆上双手,你我也不能和他同处一室。”

  这正对上了陈希风的猜想,陆兼竟然真被废掉了武功?!

  陆兼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憎恨怨毒,只是十分的可惜。

  林中蹿出三道人影,昌都翁以一敌二与两人战作一团。

  借着篝火光芒,陈希风勉强看清那两个挑衅者的模样,他们都穿着旦暮崖的黑斗篷,容貌凶恶丑陋、脸色青白�j-ian��,一人手中持一副五尺来长的钢筷,另一人握一把巨大的铜凿,都是怪模怪样。

  以昌都翁的功夫要收拾这两人不算难,但这两人兵器少见,昌都翁见猎心喜想看他们多出几招,便不尽全力只做周旋。林中一时鬼影森森,尖笑连连。

  昌都翁以前虽也在一流高手之列,但名头比之陆兼、楚汝行要差得多,那两个斗篷怪客见昌都翁之前向陆兼学招,现在一味避让,心生轻蔑。

  声音尖细的人挥动钢筷招招戳心,笑道:“崖主,这老头子保不住你,你不如交出解药,我们兄弟说不定还放你一条生路。”

  声音嘶哑的人一凿子击向昌都翁后脑,恶狠狠地接口:“崖主要是不识相,你脑浆心脏的味道,我们兄弟可垂涎了好久。”

  陆兼抱臂观战,仿若未闻。

  拆过几招,昌都翁开始不耐,眼中有红芒隐隐。陆兼终于说话:“方兄,这二人是我从前的手下,使钢筷的叫做食心鬼,使铜凿的是食头鬼,他二人的招式我也会,何必浪费时间?”

  昌都翁见那两人鬼里鬼气好不厌烦,听陆兼这样说,下手立刻凶狠,只听两声惨叫,昌都翁拍碎了那二人的头颅,鲜血脑浆迸裂一地。

  昌都翁杀完人,立在原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又狂又冷,似乎沉迷于杀人的畅快之中。

  陈希风看昌都翁这个样子实在可怕,担心他又忽然发疯,阎钟羽喊了一声“爹”,这声爹像句还魂咒,昌都翁狂态一敛,凑到车前,放软了声气问:“怎么了?”他受阎钟羽一喊,瞧得却是陈希风。

  陈希风愣了一下,阎钟羽在旁道:“既然有人追上来,咱们还是连夜赶路,早一日到家是一日。”

  昌都翁听了“到家”二字便连连点头,道:“还是我儿心细。”他与陆兼跳上车,再用牛筋绑住陆兼双手将人推进车中,自己坐在车辕后挥鞭赶马。

  陆兼在位子上舒舒服服坐下,看着陈希风与阎钟羽,道:“人心果然最偏,明明疯的把你们俩当作一个儿子,却还是有更偏爱的那个。”

  陈希风听陆兼这句话心里别扭,但也知道陆兼说得有理,阎钟羽不是不会做戏,却做不了人的儿子,他和昌都翁说话虽然语调温柔,但总像是对着下属或是其它什么不相干的人。

  阎钟羽不接这个茬,只道:“令郎很沉得住气,陈公子病愈,今夜他又引了两鬼来犯,却还是不现身救人,不现身昌都翁拿不住他,那只好想办法甩开他,崖主有什么高招吗?”

  陈希风听他们提到陶仲商,立刻警醒。

  陆兼道:“我没有高招,他当年逃出旦暮崖,我派出多少高手都捉不住他,追踪隐匿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现在不肯现身,是明白食心鬼与食头鬼绝不是昌都翁的对手,他救人把握不足,等真正的麻烦追来,他自然就会现身了。”

  阎钟羽在黑暗中望向陆兼,道:“崖主镇定自若,想必是已有后招。”

  陆兼叹道:“我内力全失形同废人,旦暮崖与夜航楼又不一样,门内尽是些反骨畜生,我能有什么后招。”

  阎钟羽沉默片刻,道:“这也难说,就看崖主懂得的招式拖不拖得够日子。”

  陆兼轻轻一笑,说:“我也等着瞧楼主这儿子能装到几时。”

第107章

  昌都翁以昌都为号,是因为他成名之后定居昌都。昌都是蜀、滇二地入藏要道,群山怀抱,三河一江在此汇流,自古藏汉杂居相邻,居民既牧牛羊也畜猪狗,城中算得热闹,昌都翁说的回家也就是回昌都。

  四人紧赶慢赶几日,一路上敌人屡屡来犯,除了旦暮崖的恶徒与受灰谱所累的各门派弟子,一些不相干的江湖人竟也来袭击。陆兼与阎钟羽觉得奇怪,有意捉一个人打探消息,但昌都翁一次比一次辣手,总是剩不下活口。

  这日到达磨儿勘境内,所遇百姓�c-h-a��数戴巴珠、穿藏袍,昌都翁精通藏语,向藏民买了些奶酒饼肉,不作停留继续上路往昌都去,但要出磨儿勘之际,却被一队人马堵在尼德山下。这一队数来有十三人,五人穿着旦暮崖的黑斗篷,另外八人着棉袍外罩裘皮坎肩,每人身边都有一匹狼,要知狼性狡诈阴狠,最是不驯,那些狼却依人而立,颈上套着皮圈。

  马车套的骏马见了这些狼,不停跺地躁动不安。

  陆兼与阎钟羽均面有异色,阎钟羽皱眉道:“驯狼如犬,是关外响马碧眼儿的手下,这些盗匪无利不起早,怎么也掺和进来?”

  昌都翁见来者不善,立刻嘱咐陈希风和阎钟羽不要出车,他跳上车架挡在车厢之前,牢牢护住车内几人。

  陈希风这些日子见惯了昌都翁战无不克,倒不怕他输,只是听见几声狼嗥心里难免发毛。陆兼将车帷掀开一角向外看了一眼,道:“今日这阵仗倒是不错,说不得我儿子要现身博上一博。”

  陈希风闻言忍不住也向车外望了一望。

  车外昌都翁刚拍碎了一头狼的颅骨,一名汉子立刻破口大骂飞身上前持刀劈砍,被昌都翁一章震碎心脉。

  车内静静的,陆兼忽道:“也太无聊,二位,不说说话吗?”

  阎钟羽问:“崖主想说些什么?”

  陆兼道:“都不知道这颗脑袋还能在颈上寄到几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比如……陈公子,你到底为什么没死?”

  陈希风本不想理会陆兼,但他对陆兼和阎钟羽也一直有问题想问,便道:“我答了崖主的问题,崖主也会回答我的问题?”

  陆兼百无聊赖地道:“好啊,我一生光明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

  放……咳,陈希风忍住差点脱口的不雅之言,把在凌云寺山道上,聂朱言如何与一名旦暮崖弟子围杀他的事大略讲了,聂朱言捅他一刀后他其实尚有呼吸,但怕聂朱言补刀就闭气装死求一线生机,结果聂朱言将他抛进了江里,陈希风本以为自己必死,但偏偏落在了江无赦面前,靠三千两捡回一条小命。

  陆兼和阎钟羽听罢,心中竟生出一丝妒忌,如此好运,简直是苍天见怜。

  阎钟羽道:“你想问我什么?”

  陈希风踌躇片刻,开口问:“崖主或许会觉得我这个问题可笑,当今之世,若论绝世武功,陆崖主是黑谱第一,当初也打败了周仙师;若论一统江湖,现在连旦暮崖都反了大半,但崖主也不见得如何灰心丧气。”陈希风看着陆兼,疑惑地问:“我不明白,崖主到底想要什么?”

  陆兼道:“问得好。”他顿了下,又道:“我想想。”说完就凝神思索。

  车外又传来几声狼嗥惨叫,陆兼转脸看陈希风,答道:“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觉得什么都想要,我想要的都该是我的。”

  陈希风道:“可世上的好东西这么多,不可能每件都能是你的。”

  陆兼反问:“为什么不能都是我的?你会这么说,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你看阎楼主就不会说这种话。”

  阎钟羽一哂,没搭话,但神情里也没有不赞同的意思。

  陈希风忍耐住反驳的冲动,道:“请崖主说得明白些。”

  陆兼笑了笑,道:“人年少气盛时,都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想要什么唾手可得,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陈希风当然有,他少年早慧、触类旁通,人人都夸赞他,有那么一两年他的确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跟着吴先生念书之后被狠狠收拾过才醒悟人外有人,去了骄气。他不打算说谎,便对陆兼点了点头。

  陆兼又说:“但年纪稍长,被人事磋磨,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了不起,想要的并不能都到手,便安分守己压抑欲望,老老实实只取自己拿得到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普通人。”

  陈希风忽然明白了陆兼的意思。

  陆兼与陈希风四目相对,理所当然地说:“我少年时想做旦暮崖崖主,杀�c-h-a��兄弟姐妹就当上了;之后我想要个漂亮的夫人,红谱第一便为我生了个儿子;再后来我觉得我武艺盖世,周元朴就败于我手,既然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我为什么不去取?”

  车内静了片刻,陈希风蹙起眉在思考。

  阎钟羽说了句风凉话:“这一次崖主想要的可没有得到,还落地武功全失、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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