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惜伸手拦下，自己动手从首饰盒子里挑了一朵白色的绢花，淡淡道：“戴这个吧。”
锦叶应了声是，将那朵素白的绢花系在慕容惜鬓间，沉默不语。
这朵白花，是为秀枝戴的丧。慕容惜看着铜镜，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这个女人是极美的，妩媚之时可妖娆如致命的罂粟，也可清素如九秋之菊。烟眉秋目，芳泽无加，柔情绰态，媚于言语。只是肌肤之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把她叫来吧。”慕容惜用脂粉遮去青黑的眼圈，又在双颊上匀了一抹胭脂，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
锦叶点头，对着身旁一个婢女吩咐：“去把王妈妈叫来。”
那个婢女愣了一愣，轻声问道：“可是后院的那位王妈妈？”
“难道这府里还有第二个王妈妈不成？”锦叶沉声斥责，“做下人最大的逾矩就是质疑主子的决定。”
“锦叶姐姐，奴婢知错，奴婢现在就去请王妈妈过来。”这个婢女年纪比锦叶大了不少，却因着等级仍称她为姐姐。心下惊讶，锦叶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今日竟莫名多了让人不得不服的严厉。王妈妈可是王爷的r-u母，是王爷打小从宫里带出来的人，说是打理后院，其实就是后院所有下人的主子。不小心得罪了她，有的是苦果子吃。王妃找王妈妈来做什么？
慕容惜命人搬了张躺椅放置在床边，她实在不想日夜都待在床上，她拿出锦叶准备的医术开始翻看，虽然学的是西医，但好在药理多少都能相通，看着也不太累。
又有一个婢女上前来双手将手铐呈到她面前，小声道：“王妃，时间到了。”
慕容惜配合地伸出右手，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手臂，眼睛却不离开医书。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手铐铐上，真担心王妃中途翻脸了。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慕容惜一直都很配合，并未有任何不乐意的表现。
听到那声清晰的手铐上锁声，慕容惜垂下眼睛，掩去波涛汹涌的情绪。
屋内又安静了一阵，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道声先起：“不知王妃叫我来有何贵干？我可是忙着呢，王府前前后后的的琐事都要亲自打理。”一句话，很好地声明了王妈妈在府里的地位。
听到她的声音，锦叶背脊一僵，嘴唇气得发白，咬出了血珠。王妃逃走的消息刚传来，王妈妈就领着人来落华院搬东西，落华院哪件东西不值钱，锦叶和秀枝自然不肯，秀枝气不过说要去告诉王爷。谁知道王妈妈立刻黑了脸，当众教训了秀枝，还让人抓了她回去，说要立规矩。那天晚上，锦叶在落华院一直等到天亮，第二天，几个家奴将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秀枝扔在了院子门口。秀枝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去了……
“掌嘴！”慕容惜将医书扔在地上，面色一变，厉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在本王妃面前竟敢不自称为奴！”
王妈妈见慕容惜发怒，原先嚣张的神色也没了踪影，但她也不是省事的，老眼一凶：“谁敢，我可是王爷的r-u母，贵妃娘娘身边出来的人！”
“啪——”清脆的一个巴掌，落在王妈妈的脸上，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打她的锦叶。
“可在这屋子里，本王妃才是真正的主子。”慕容惜冷冷一笑，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唇角勾起的弧度让王妈妈莫名的想起王爷，王爷想杀人时，也会露出这样嗜血的笑容。
“老奴没记错的话，王爷说过了，王妃您不过是府里的一个歌伎而已！”王妈妈不过是个纸老虎，在强撑着面子，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里，忤逆主子可是要受到残酷的刑罚的！
“嗷——”一只半人高的敖犬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口咬住了王妈妈的左腿，王妈妈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左右翻滚，然而敖犬十分凶悍，尝到了血腥味，牙口更是用力。
“哎呦，救命啊，快来人呐，王妃杀人了，王爷救救老奴啊！……”王妈妈的左腿已经扭拉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伤口在泊泊地向外涌着血，面容扭曲，表情狰狞，不停地哀嚎，这条腿多半是废了。随她一起来的两个小丫头见情况不对，立刻退出门外，直奔萧沐风书房，告状去了。
“王妃……”锦叶注意到离去两个丫头，面露难色。
“无妨。”慕容惜浅浅一笑，冲敖犬招了招手，笑道：“傻狗，这老妈子年纪大了，经不住你折腾，到这儿来。”
“汪！”敖犬放开王妈妈，抖了抖狗毛，来到躺椅边温顺地趴下。
“真乖。”柔若无骨的柔荑摸了摸它的大脑袋，眼底有温柔的笑意。她从枕边的一叠书里翻出一本佛经，扔到王妈妈脸上，语调慵懒：“听说王妈妈姓佛，正巧本王妃整日闲着闷得慌，你给念念。”声音不响，却不容抗拒。
“是是是，老奴这就念。”王妈妈捡起佛经拖着一条腿挣扎着起身，想要坐在椅子上念。
“跪下！”慕容惜凌厉的眼神杀过来，王妈妈脚底一软，跌坐在地上。
慕容惜向锦叶使了个眼色，锦叶会意拿了一对胭脂彩釉小碗出来，倒扣在王妈妈面前，开口说道：“妈妈身上穿的是淮锦吧，真好看，跪在地上弄脏了多可惜。”
“你这小贱蹄子……”这些大宅门里罚人的伎俩谁不知道，王妈妈刚要破口大骂，对上慕容惜冰冷的面容，一下子气焰又弱下去了。没办法，只好先把伤腿的膝盖挪上去，再小心地移上右腿膝盖，这种跪法最折磨人，膝盖不能用力，全靠脚掌用力支撑住整个身体啊，普通人跪上一分钟就受不了了。
慕容惜看着冷汗直流的王妈妈，掩唇一笑，她这一笑，眼睛里的灵韵全都流露了出来，娇美动人，好意柔声提醒：“王妈妈可小心些，这对彩碗可是御赐之物，损毁御赐之物可是要处腰斩之刑的。”
屋里其他婢女听了都觉得头皮发麻，王妃您昨天都砸了多少御赐之物了？
“念。”笑容散去，换作冰冷。
王妈妈翻开佛经，忍痛开始照着书页念：“佛说我以妙明，不灭不生，合如来藏……”
书房内，萧沐风头靠在椅子上，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的整张脸。
底下的属下低着脑袋禀报：“王爷，北方来报，鬼山攻不上去！”
鬼山位于北部的雪域，不顾星月快马赶路，花了半个月总算是赶到了，然而山如其名，鬼山常年积着厚雪，时常降有暴风雪，海拔又高，从山脚起方圆三百里之内都荒无人烟。先不说不知道雪莲在什么地方，他们的人马光连半山腰都上不去！
鬼山上生长着一种雪猴，毛发雪白，静静地潜伏在雪地里，与周围的白雪融为一体，旁人根本察觉不出。当人走到它身边时，它会突然出击，把你拉到雪地下去，一般雪猴隐藏的地方，旁边都是十几米深的雪坑，人下去了，也就上不来了。而且他们曾经抓到过几只雪猴，这些雪猴的左耳上都有一个烙印，印着“泆戎”二字，他们怀疑，这些雪猴是人为饲养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外人进入鬼山。
“本王以为你是来传报好消息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极其疲惫。
“王爷，吴统领传书说鬼山似乎有专门的人严密地守护在那，他们——”
“闭嘴！攻不上去就继续攻，别在这里废话！”
“吴统领他们损失惨重，三千骁勇士兵已经死伤大半，再这样下去恐怕会——”
“别跟本王谈损失！十天之内，本王一定要见到雪莲！滚出去！”
待到人退下去了，萧沐风才放开手，露出一脸倦容，他看着空旷的书房，对着伺候在一侧的徕福吩咐：“先准备进京的事宜。” 若是等不到雪莲，那就只有逼萧扶病交出解药了。
“王爷——”徕福大惊失色，但也没有多语，他顿了顿还是开口：“正巧，贵妃娘娘也让人传信，请王爷尽早回京，早日稳下朝政为好。”
第三十二章 选个丫鬟
萧沐风这厢正头疼着，王妈妈身边的两个小丫头跪在书房门口哭喊：“王爷，王妃要打杀王妈妈，您快去看看吧！王妈妈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王爷，您看这……”徕福看着连着好几天没休息的王爷，面色犹豫。
“她又闹腾什么？”萧沐风揉了揉太阳x_u_e，长叹一声，“随本王去看看。”
慕容惜靠在躺椅上，瞧了眼闻讯赶来的萧沐风，又回过头去继续研究医书了。
王妈妈见救星来了，把还在流血的左腿往前挪了挪，摆出一副哀伤凄苦的模样，眼泪鼻涕一起流下：“王爷啊，您可算是来了，老奴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老奴记得您小时候，窝在老奴怀里吃n_ai，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黑溜溜的眼睛就盯着老奴看，那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慕容惜瞥了她一眼，失声轻笑：“原来王爷也是喝n_ai长大的，本王妃还以为他是喝人血，吃人r_ou_长大的呢。”
萧沐风本来没什么感觉，王妈妈是死是活于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可慕容惜这么一说，火气瞬间窜上来了，他来到她面前，夺走她手里的书，冷然开口：“王妈妈是本王的r-u娘，你不敬她也就算了，还将她伤成这个样子，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