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再叫我王妃了,我好不容易才能摆脱那个身份。”慕容惜帮她将松了的发带绑紧,看着她尚且稚嫩的脸庞深深说道,“锦叶,随我去塞外吧。以后我不是王妃,你也不是丫鬟,你我都不用老死在朱门高墙内,自由自在地乘风看月,策马逐日,不是很好?”
锦叶脸上也露出向往之色,可她还是有些伤怀,“但是锦叶真的希望您和王爷在一起。对了,还有凤公子,您就不担心吗?”
“我和萧沐风恩怨太多,不想再继续纠缠。”至于宠儿……慕容惜拿出那块凤血玉佩,看了几眼又放回包裹里,这块凤佩与凰佩相合,想必其中一定也隐藏着那个秘密。她叹了口气,“凤宠儿——也许我会去找他,也许不会。”
她不懂什么治国之道,做不来什么王女,她也不想再和皇家有什么牵扯,勾心斗角实在太累。说的自私点,她不想再替死去的林惜承担泆戎王女的身份,哪怕这个身份再尊贵。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慕容惜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和名正言顺的丈夫相知相守,再者就是能有儿女承欢膝下。
“出来!藏什么藏,你就是化成灰本王也认得出——”
正出神着,车外传来一声冷冷的低喝,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熟悉的声线让慕容惜后背发麻。
“还在垂死挣扎?”有马蹄声由远而近响起,他是天生的王者,慢慢地逼近猎物。
慕容惜紧张地屏住呼吸,心里也越来越慌,难道又要被他抓回去吗?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时候,在她好不容易逃离了皇宫摆脱了林惜的身份,以为可以获得自由的时候!如若他之道自己怀了离乾的骨r_ou_,会不会捏碎她的脖子?
罢了罢了,慕容惜缓缓闭上眼睛。该来的,怎么躲都躲不掉。
夜风中棍木奉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格外清晰,随着而来的是女子娇弱的一声痛呼。
慕容惜讶异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安然地处在车内,锦叶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两个人面面相觑。既然那一棍子不是打在她身上,那是落在了哪个女人身上?
“身为公主,乔装打扮成这副模样,混入军中,是想做什么!让人看你的笑话吗?”萧沐风看着小兵装扮的妹妹,语气里难得地带了几分苛责。
萧长慧捂着被打痛的胳膊,泪眼婆娑,却依旧倔强地回应:“皇兄,长慧也要去蛮疆边境,长慧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皇宫里,长乐宫空荡荡的,长慧真的害怕!”
“胡闹!本王是去打仗的,不是去游山玩水,身为公主,不好好地待在皇宫里还想做什么!”语气里的责备之意加重。
萧长慧哽咽道:“皇兄你为什么打仗,不就是为了保住林惜那个女人的x_ing命吗?可是结果呢?你前脚刚走,她就被活活烧死在浮屠塔,这些昨天不是有探子同你禀报了吗?现在整个皇宫全是萧扶病的走狗,如果我还继续——”
“住嘴!她不会死——”
“难道皇兄你想长慧也被萧扶病害死在宫中吗!”
二人暴怒的低吼几乎是同时响起,兄妹俩愤怒的表情是那样想像,狠厉,决绝,丝毫不让步!就这样僵持着,对峙着,看的众人心惊胆战,直到“吱呀”一声,伴随着三声鼓响,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清晨的第一丝光亮照耀在萧扶病冷峻的面容上,他的声音比鼓声还要深入人心。“本王征战,是为了夺回北苍的疆土,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九儿莫要忘了你我都姓萧。”
语毕,策马转身,率先离去,扬起一阵尘土,一如既往的嚣张霸气。
萧长慧还愣在那一声冷冰冰的“九儿”里,这是她的小名,儿时父皇时常这样唤她,眼泪啪哒啪哒地落在地上。
旁边的士兵说道:“九公主,您可是要回去?”
“不回去!”皇兄最后的那个反应,已经是默许自己跟着了。她擦擦眼泪,望着远处朝阳映照下的山脉,眼神坚毅无比。
马车内,慕容惜放下了窗帘,淡淡开口:“走吧。”
他没有发现她,刚才他从窗边驰骋而过,那泛红的眼眶让她心莫名一痛。萧沐风,你因为什么而伤痛?
第二十一章 离乾
要超越庞大的军队很容易,随便拐个小巷抄个近道就行在萧沐风前面了。
越往南下,所见之景就越荒凉,慕容惜和锦叶身上都起了红褐色的小肿块,痒痒的,挠破了更是火辣辣的痛。刘弃说这是瘴气所致,他在路边寻了些Cao药捣烂了给二人敷上,肿块立刻就消下去了。
一路披星戴月,马车行至雁回山。锦叶扶慕容惜下车,入目的苍凉黄色冲击着两人的心脏。
连绵不绝的荒芜土丘连接天际,呼啸的狂风卷起尘土,打在脸上有些疼。
一片黄色之中,偏偏在更远的西南方生出一处绿意。刘弃指着那片茂密的树林,朗朗开口:“过了那片毒林,就是蛮疆,大将军就是在那里落入包围的。”
闻言,慕容惜踮脚放眼眺望那片密林,久久不停息。
风起云涌,飞沙走石,锦叶没有见过这样骇人的自然景象,不由有些害怕,被大风吹的踉跄了好几步,幸好刘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腰,两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染上红霞。
慕容惜余光瞥见二人的懵懂,轻轻一笑。闭上眼睛,手搭在小腹上,衣裙被风吹得翻飞,格外好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泥土味的空气,胸腔被满足之感填满,原来,这就是塞外,这就是自由,她终于不再是他人随意处置的鱼r_ou_。
再睁眼,风沙里隐隐显现出一点小小的黑影,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刘弃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挡在二人前面,像一只警惕的猎豹。
慢慢地,那个人影走近,依稀可以看出是个修长的男子身形,左手持枪,右手提着一个东西。刘弃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慕容惜却离开刘弃的保护,面色动容,提起裙摆向那个身影飞奔而去,像是扑向火光的飞蛾。
锦叶和刘弃见状,连忙追着她而去。远处的那人看见奔向她的女子,身形一愣,随即干燥开裂的动了动,先是不可置信地喃喃开口:“阿惜……”
“离乾,是你吗——”
女子的呼唤自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让这个刚从地狱归来的男子全身一震,是她!真的是她!
“阿惜!”
慕容惜跑近,却在他身前一米处止住了脚步,眼中波光闪烁。长枪单手负在背后,右手上还提着一人的首级,左额上有道狰狞的伤疤,一直横亘到左眼的眼角。铁甲已经开裂,浑身都是血污,到处都是开裂的伤口。慕容惜捂着嘴,怒力抑制住自己的呜咽声。
锦叶和刘弃也接连赶来,刘弃见了浑身浴血的离乾,恭敬下跪,声音洪亮:“末将刘弃,参见大将军!”
“起来吧。”离乾将手中提着的首级丢进刘弃怀里,一旁的锦叶吓得失声尖叫,“蛮疆主将首级已取,可惜没能救出王副将。”
“那样的人活着就是造孽,死的好!”刘弃拉过失魂落魄的锦叶,识趣退下,“末将先回军中整顿,大将军先带慕容姑娘欣赏欣赏南疆的风景……”
空旷的天地间只余面对面傻站着的两个人,沉默着,深深看着彼此的面容。
良久,离乾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人,在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他尴尬一笑,苦涩开口:“阿惜,我好想抱抱你,可是我身上太脏了……”
话音刚落,怀中扑进一人,紧紧地抓着他的后背,轻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的情绪。
离乾更紧地回应着她,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身子全部包裹住。“是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阿惜,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不委屈……”慕容惜仰着头,手指抚上他额角的伤疤,目光中的心疼绞着离乾的心脏。
“男人多道疤算什么?”离乾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更俊朗了呢,这可怎么办?”白玉般好看的手指一寸寸滑过他冷冽的眉眼,“我喜欢这里,离乾。”
瞬息万变的天地间,风沙迷眼,两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紧紧相拥,唯有此刻,才是永恒。
泆戎国凤家大堂,凤霄云将肩上扛着的凤宠儿扔到座位上,站着喘了口气。
凤宠儿拍了拍混乱的脑袋,拍桌起身,刚想埋怨凤霄云,大堂上座,凤丞相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宠儿,还要胡闹多久?”
凤宠儿下意识地缩了回去,乖巧地转身向凤丞相请安:“母亲,宠儿不在的这段日子,您身体可还康健?”
“还没被你气死!”凤丞相没接过他手里奉的茶,抬着下巴冷哼了声,姿态端得极高。
大姐凤霄云见状暗道不妙,母亲怕是动怒了。于是连忙将凤尽欢和秦惊梦迎了进来。“母亲,您莫生气,小弟虽然胡闹,可也算是立了大功,误打误撞将王女寻到了,你看——”
她将怯生生的秦惊梦领到母亲跟前,秦惊梦见了一脸威严的凤丞相,目露恐惧,退了几步躲到凤尽欢身后。
凤丞相看了她几眼,总算是接过凤宠儿手中的茶盏抿了口。“其他人都先下去,霄云留下。”
待到众人退下后,凤丞相将手中的茶杯砰地摔在地上,嗤了大女儿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女的画像我在女皇那儿见过,端庄优雅,大气高贵,与女皇年轻时有七分像。哪是你带回的人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