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by 菊文字(下)【完结】(4)

2019-06-08  作者|标签:


  景海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缓声说:“人们并不是被问题本身所困扰,而是被看待问题的方式所困扰——这个道理他懂,可是他就是学不乖。可能学乖了的就不是彦清了,就是景海鸥了。”他笑了笑,“不如你还是说点有建设性的话,比如你这次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在大冬天冒着被冻死的危险落魄街头的吧。作为有幸能成为彦清偶尔倾吐真言的朋友,也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陈建林于是一边喝酒一边将家里刚刚那一团糟的事捡大概说了,他谈到庭陈安迪说同性恋**的话自己也气愤得要命,恨不能打死那孩子,太没良心了,白养他这么多年了……可是彦清不会这么想,他只会把错处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然后痛彻心扉什么的。
  陈建林等着自己的酒杯再次被斟满,景海鸥却收起了酒瓶,“你喝的够了,我这里已经收容了一个流浪汉,不能再培养一个醉鬼。”
  陈建林捏着手里空的玻璃杯,怔怔地看着,“那我该怎么办?——我真是失败。”
  景海鸥说:“据说男人一生只要做好三个角色就可以圆满了——第一,做个好儿子;第二,做个好伴侣;第三,好父亲。用这个尺度来衡量,我们有多少能成为好男人?”
  陈建林咬咬牙,坦承,“我不是。”
  景海鸥说:“你当然不是——彦清也不是。我更不是——圣人出现的概率是很低的。”
  陈建林轻笑,“如果他有你这样好的心态就好了。”
  景海鸥为着对方的欣赏而心情大好,忍不住又转身给彼此倒了杯酒,“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景海鸥扬了下手里的杯子,“你没见到刚才他那副鬼样子,如果只是你家不懂事的小孩子说了没良心的话惹他伤心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你肯定没有别的理由?”
  陈建林的酒杯差一毫米碰到嘴唇,顿住。
  景海鸥啧啧感叹,似乎被自己抓住了现行,“果真有的些什么吧。说来听听吧~”
  陈建林满脑子都是彦清的“不行”,不提还好,一提酒入愁肠愁更愁。那个毛病虽然不似今天矛盾如此表面化激化,可是天长地久的着实更加熬人。
  而且这次事件还可以推在第三方身上,“不行”就完全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陈建林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那眼毒的景海鸥,被他捉住话头,一个劲地问下去。
  陈建林犹豫再三,不是那么想说。他已经不是互相吹嘘比大小的高中生了,何况这种事更没什么好吹嘘的,说出去也脸上无光,“呃……你还是去问他吧,如果他想和你说的话我没有意见。”
  景海鸥笑得眼睛都弯了,像只狐狸,又捻起酒瓶,“说吧说吧,没准我还能给你们想想办法什么的。”如此劝诱着。
  陈建林此时倒是从悲愤伤感的情绪中抽身而出了,警觉地按住了自己的酒杯,“谢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也该把人带回去了。”说罢起身穿上大衣向长椅走去。
  
  彦清觉得自己做了个浑浑噩噩的梦,悲伤原来是有颜色的,白色;悲伤也是可触摸的,浓雾,无边无际。
  他自己像是要融化在这没有意识的白雾里,一丝丝一缕缕飞散,什么都不用思考,放弃自己就得到心灵的安宁,原来是这样……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好宁静好平静……
  就在意识渐渐消失的时候,一个人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那声音如此熟悉,令人眷恋,他瞬间就想起自己是谁,那些因爱而生出的龌龊,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已经魂飞魄散的自我又重新一点点凝聚起来,举目四望他觉得自己身处的一个叫□的囚笼,他困在其中不知刑期。
  
  彦清缓缓张开眼,里面是一张竖版的陈建林头像,对方正关切地看着他。他眨眨眼,从长椅上爬起,下意识地抹抹嘴角看有没有睡到流口水什么的,陈建林连忙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彦清略有点困惑地看看四周,一时有些弄不清状况,他发现了在不远处吧台上支颐遥望的景海鸥,“我怎么在这?”他有点昏头昏脑的,简直像失忆了一般摸不清状况。
  陈建林耐心地解释,“你刚刚从家里跑出来了,连外衣都没有穿,我发现之后追出去,一时找不到你,后来景海鸥给我打电话,说你被他一个朋友发现送了过来。”
  彦清扶着额头的手顿住,记忆慢慢捡回,虽然当时确实如中邪一般,然而那确实是自己无疑……不是梦,这些都是现实。
  陈建林捏着他的手,“你……别和自己过不去。我知道你心里委屈,陈安迪那小崽子太不懂事了。我们回去再好好收拾他,我……”
  “我没事。”彦清笑了笑说。
  陈建林就知道他那“懂事”的毛病又犯了,低声顺气地劝说,“我知道你很生气,我没教育好陈安迪——我这次不管他了!他是自作自受。”
  彦清连忙劝着,“那怎么行。孩子毕竟是孩子,再说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陈建林说:“什么道理!你不用替他想那么多,真的!虽然是孩子……”
  彦清自顾自说:“想想我们像安迪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觉得像是经历了整整一生那么长,也为大人的问题苦恼——我们一直带在身边的孩子,所以不知不觉中就看轻了他的心思,替他想想,也许孩子这么多年跟着我们也受了不少委屈——孩子的错误总是能在大人的身上找到根源,虽然有的时候我们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骂他了,遇到那种官司他已经吓坏了,看着怪可怜的。”
  陈建林叹气,没招没招的,“你真是这么想的?你难道不伤心不泄气?连我都气得受不了,所以你……”
  “所以这次的事情是我一时想不开了,其实回头想想安迪童言无忌,说者无心,哪至于那么严重呢。我们做大人的应该有点大人的样子。”彦清微笑说。
  陈建林捏着他的手,一时默然。
  俩人就这么呆坐着,过了一会,陈建林说:“你若是真的能想开就好了,就怕你……你有没有觉得这一阵子事情特别多,是中年危机还是2012快到了……”
  彦清摇头,老实地回答,“不知道啊。”
  陈建林捏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有一点是肯定的——2012的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
  “嗯。”
  “我过一阵子转职你看怎么样?”
  “……你决定的话就做吧。”
  “你是不是太放心我了?……我这几天就在想,开始做这个工作是为了生存,为了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已经基本能达到了,为什么我还要坐飞机到处跑,过常常不能和家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呢?再这样下去真的不妙了——所以是时候重新考虑生活规划了。”
  彦清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淡淡地说:“我很羡慕这样的你,好像明天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
  陈建林说:“是我们一起重新开始,我和你。”
  彦清说:“那安迪要怎么办呢?”
  陈建林说:“谁要管他!没良心的!等这件事情一结束,我看他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趁早送到F国去算了,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彦清低声嘀咕:“去他妈妈那里了么。”
  陈建林说:“什么?”
  彦清摇摇晃晃地站起里,陈建林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彦清说:“该回去了,安迪正是需要你这个爸爸的时候。”他向景海鸥走过去,“海鸥你的店真是不错。什么时候开张?”
  景海鸥说:“还没定呢,想找个好师父帮看个日子——你现在好点了?”
  彦清说:“我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谢谢,还有你那个朋友,多亏了他,今天我失态了。帮我谢谢他。”
  景海鸥眼睛笑弯弯的,“今天你和那个王磊也算是缘分,他只见过你一面居然就记住你了,可见他对你印象不错哦,想想还真挺像小说里的情节——一对怨侣在闹矛盾的时候遇到了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秀的有力候补,然后候补转正牌和主人公开展了一段新的感情什么的……”
  陈建林已经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了,“你是想当着我的面策反我们俩的关系么?”
  景海鸥笑眯眯地说:“我怎么敢——我是劝彦清看开点,老话说的好——独木不成林,独燕不成春么……”
  陈建林已经忍不住要揍他了。
  景海鸥很欠揍地笑说:“开玩笑的……不过彦清你要知道人有时候不能太懂事了,那样就是对自己不人道。下次陈建林的胖儿子敢那么对你说话你就不用客气地反反正正给他两个巴掌教他什么是规矩就好了。”
  彦清笑说:“小孩子是不能打的。”
  景海鸥撇撇嘴,“我是没养过小孩那种玩意,不过看你们养就觉得够了——而且为什么不能打,难道不是欠揍么?如果你今天不揍他,明天他也会因为别的理由挨揍——这次的事情就是个例子。欠揍的人是早晚都要挨揍的。”
  彦清了解自己朋友,但笑不语。
  景海鸥也了解自己的朋友,言尽于此。
  
  那天从景海鸥的店里出来,陈建林犹豫着是回自己家还是去他父母家。彦清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解决安迪的问题,大家在一起商量出个结果,还是回他父母家。
  陈建林不放心说:“可是你……”
  彦清说:“是我不好,正好回去给陈叔陈婶道个歉。”
  陈建林说:“那你就更不用去了,你有什么错?”
  任凭彦清一力保证,再三劝说,陈建林终于还是带着他回到自己家。
  路上陈家的电话就打来,大概是问他在哪什么时候回去,陈建林说:“你们把安迪送回我自己家,这事我自己解决。”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陈建林压低声音略侧过去隔音似的说:“行了,你们别跟着参合了,净帮倒忙。那兔崽子不回来也行,让他自生自灭,我不管他。”说着啪地挂掉电话。
  彦清在一旁跟着担心。
  陈建林勉强地笑笑,“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他,不过是让他回家,他怕挨揍就唧唧歪歪的。”
  彦清说:“小孩子是不能打的,特别是不要再我面前打……我很难做的。”
  陈建林说:“我知道……所以他才被惯坏了吧。”说完又怕彦清多想,就此打住。
  
  那天迟些时候陈京萍果真把安迪送了回来,陈建林经过和儿子的“沟通”,“统一了思想”—


  —当然是在书房不在彦清面前进行的,然后陈安迪对彦清“真挚”地道了歉,说自己说话没脑子,没想那么多BLABLABLA……反正他对检讨书那一类的文体颇有心得,听起来似模似样。
  彦清淡淡地笑,说了几句得体的体现大人觉悟的话——事情似乎就已经终结了。这一天之前发生的种种不快随风而逝,仿佛这只是个可忽略的插曲,仿佛人类心灵伤害的自愈能力就是如此强大,大雪无痕,大爱无疆。
  陈建林也知道彦清未必就此释怀,然而他把这份心疼和体贴都埋在心理,等日后容他从长计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时半刻的他也□乏术。实在是因为这次陈安迪闯出的祸事太大,首要的还是解决这个纠纷——涉嫌强、奸什么的,如果定罪的话够少年犯资格了。
  陈建林威逼利诱让安迪说实话,结果安迪都快崩溃了,坚称自己真的没干。
  “我要是干了就是狗是猪,下辈子做五百斤的肥猪!永世为猪!减肥失败!”他发毒咒力证自己的清白。
  彦清也说要相信孩子,如果这个时候你都不相信他他还能指望谁呢,要对他有信心,把这件事堆孩子的阴影减到最小。
  陈建林也是没办法,再不成器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自己的基因在这孩子的身上得以延续,总不能扒光了扔到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
  之后的几天他开始动用各方面的关系开始极力为孩子找出一条出路来。
  还是市局的老胡,不愧是系统里的,给他指点迷津——这件事难就难在涉案的几方都在积极运作,而且能量都不小。
  受害的赵院长就不用说了,他做三甲医院院长多年,拥有丰富的人脉,市长省长部长也是人,是人就有生老病死,人的亲人也是人也要有生老病死,所以他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而身为苦主的赵院长更是有如神助,黑白两道开大无敌状态。
  老胡语重心长地对陈建林说:“我给你说个以前的事,你可能也听说过,几个警察便装的时候在酒吧和一个小混混口角起来,小混混嗑药把警察开了瓢,警察没吃过亏反手把小混混连踢带踹给打死了,也不是故意的。结果那个小混混还是个富二代,大开发商,几个警察知道这件事后当晚就每人带着五十万摸到死者家里,提出私了。结果——你也知道的。”
  “对方不缺钱啊。”
  “的确不缺,死者父亲说:‘我不要你们的钱,我就要你们几个人的脑袋。’”
  “……那几个警察不是也没判死刑么。”
  “是没死刑,不过代价惨痛。——你要知道,那几个警察也都是有深厚背景的,其中一个马上就要去B市政法干校进修,回来就要提的。这下子不仅大好的前程泡汤了,还成了阶下囚。”
  


37、第 37 章 ...


  陈建林叹气说:“这个事我也有耳闻。我知道赵院长也不差钱。”
  老胡说:“不差钱也总得差点什么吧。”
  陈建林看着他。
  老胡说:“你是聪明人,自己琢磨着办吧。”
  陈建林说:“赵院长这边虽然难办,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冯行长那边。”
  老胡说:“你算说对了。我听说他现在正四处活动想把水搅浑,然后把自己儿子捞上岸——虽然你儿子够混的,不过他家那位公子我看嫌疑更大。反正是你们两家的事,不是你做的,就是他做的。如果不是他做的,就跑不了是你。”这话不消他说陈建林也知道,要他和冯行那样的人斗,他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
  陈建林之所以如此忌惮,皆因为身为银行行长的冯父实在是不仅仅财大气粗那么简单。他和市里各主要领导的关系都非同一般,据说其能直接支配的资金就有数百亿,多个基建项目运作都由他一手掌控,就连城西正在进行的地铁建设也有他一点手笔……
  跟那两家一比,陈建林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卖轮胎的,他父亲时代那点微薄的政治资本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这两天气温骤降,陈建林早出晚归找关系,跑门路,偶尔堵车在街头,摇下车窗抽根烟,感受着寒冷的冬日低温,遂感慨,别人是天冷了搞垮王氏,而他是天冷了给儿子跑案子……有的子女是来还债的,有的子女是来讨债的。
  他不幸摊上一个讨债鬼。
  
  陈建林约见冯行长,冯的态度还算不错,毕竟是做大事的人,这个时候绝不会和你翻脸,你死我活的难看,然而对案子的事闭口不提,只说相信警察,相信公道,无论事情最后结果怎样都不要影响两家的交情什么的。陈建林知道他大概是跑出什么门路了。
  然而自己这边也不是一无所获,于是和对方合计说:“冯行,你我都没有儿孙福,我不说那最后办事的是不是我家那小崽子,也不想说他彻底无辜,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回事心里也都清楚。”
  冯行长表示有话要说,陈建林说:“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时候也甭跟对方客气了,就当是都有一腿,共同作案怎么样?”
  冯行长沉得住气,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是谁做的谁就承担责任。这样对人家受害一方也公道。”
  陈建林说:“冯行,这个事确实不是个好事,我打个不怎么好听的比方——谁也不想接过那屎盆子扣自己头上,可是大家都觉得推给别人自己就不用接了,结果呢,先没怎么样咱们就内讧起来,你推我搡溅一身屎,最后谁能一身干净全身而退了?”
  冯行长说:“你的意思?”
  陈建林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开始的思路就错了,这是个坏事,可是坏事咱们也要争取把他给办好啊。争取能成个双赢,不,三赢的结果。”
  冯行长不动声色,沉吟半晌,说:“要是能像你说的那样当然最好。关键是具体怎么办。”
  陈建林笑了,“说简单也简单。如果赵院长也能站在咱们这一边,化干戈为玉帛,所有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冯行长嗤之以鼻,“你这不是说了也白说么,”他不好意思说对方是放屁,用了一个比较缓和的说法。
  陈建林说:“不白说,这个就是基本路线,基本路线定下来就看咱们的棋怎么走了。路子我搭好了,就是力度不够,如果能借冯行你的东风,结局就是皆大欢喜。咱们也就别分彼此了,联手怎么样?”
  冯行彻底有了兴趣,“说来听听。”
  这次换陈建林沉得住气,给自己慢慢点了支烟,说:“据可靠消息,三院老院长马上要退了,听说赵副院长并不是继任的最佳人选。”
  这么一说冯行长彻底明白了。
  他在心里掂量着,有点没底,“事是个好事,如果能成,真就像你说的皆大欢喜。不过他肯接受条件息事宁人吗?”
  陈建林笑了笑,“我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过么,我同老赵认识这么多年,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是个逞匹夫之勇的人,很明白事理利害。人的想法一多就有有顾虑,一有顾虑就有动摇,一动摇这件事就八成差不了。”
  冯行长颇感慨,试想如果是自己的儿子受了糟蹋,而接下来是面对诉讼还是升官的选择,答案是……“就按你说的办,我觉得可行。”冯行长觉得同在官场,他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陈建林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俩人算是达成同盟。
  接下来的事情虽然费些力气,需要些时间,然而局面一点点地向好的方向发展。双方攻防多以心理战为主。
  赵父对此事的纠结自不必提,一个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另一个是一生奋斗的目标,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陈建林态度也比较诚恳,一趟趟地找他,把那无数的气也受得,还给他找了很多舍此就彼的理由,其中一条让赵父颇动心,他说:“你也该为孩子的将来打算打算,他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过钢易折——当然,我们这边也会有适当补偿的。”
  事态胶着了一个阶段后,随着三院人事更迭日期的临近而终于有了突破——赵家撤诉了。
  本来如果是□案的话是不可以撤诉的,因为是公诉案件,原告只有决定是否追究其刑事责任的权利,可是刑法中对□罪的定义是指“男性”违背“妇女”意愿的行为,故而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这中间的法律漏洞很大,可看具体如何操作。如果只是一般程度上的伤害案,加上冯、陈二人又未满十八岁,就跟小孩之间的打闹无益,只要受害方不追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家撤诉后的一星期内,赵副院长的那个“副”字头衔也被拿掉了,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终于不了了之。
  然而涉案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重回学校。
  冯在渊被家里送去美国读书,冯行长在酒桌上对人摇头感慨:“这孩子我是管理不了了,还是让美国人民替我管理下吧。”也不知道美国人民是不是比他这个老子好使。
  至于赵紫桥则被赵父安排回家请名师一对一自修高中课程,计划参加明年高考,只要分数刚够本科他就有办法让孩子进他他们医院附属的医科大学——在父母的心理这孩子已经不适应集体学习生活了,只能尽量地纳入羽翼保护起来。之前一次刚上高中就因为在军训中表现太过柔弱而受到班级同学的起欺负,结果转到这个学校可好,“欺负”得更加彻底。
  而陈安迪因祸得福,去F国的日期得以提前,他每日呆在家里学习F语,不知道是不是血统使然进步很快。
  那件事之后三个人再也没见过面,转眼各奔前程,等到多年后再见,那怕是另一个故事了——这自是后话。
  
  陈建林晚上上床,带着彻底的疲倦,他从后面抱住彦清,亲亲他的脖子,叹气:“事情结束了,总算陈安迪那小子的命好——这哪里是打官司,简直是比爹。有个好爹比什么都强。”
  彦清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陈建林忽然生出点相依为命的亲昵和悲哀,“以后就只剩我们俩过日子了。清清静静的……会比现在好。”
  彦清瘦的有骨感没手感的肩膀还是没有动,陈建林摩挲着说:“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公司那边也过了最忙的时候,我请了假,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陪你,我先要看着你多吃点东西……最近你有好好吃东西么?怎么这么瘦。”
  彦清还是不说话,陈建林终于觉得他有些过于安静了——虽然**从来也不是多话的人,可是这样安静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他板着彦清的肩膀扳过来,认真研究了下对方的脸,“怎么了?”
  彦清眼睛里没有他,不知道看着什么,很平淡地说:“没什么,我在想丽莎是不是要来了。”
  陈建林一愣,“你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彦清说:“……那大概是我想多了。没什么,睡吧。”转过身去。
  陈建林追过去仍旧抱住,贴着耳朵说:“她来不来干咱们什么事?现在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是你,又不是她。”说着手往彦清裤子里钻去。
  彦清没阻止,也没鼓励,简单说他没多大反应,任陈建林作为,然而陈建立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行动持续了一会没滋没味的也就消停了。
  他捏着彦清那疲软的部分,叹气,“这一阵子也顾不上这个,你现在还……”
  彦清的头在枕头上微微晃了晃,他坦承:“还不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行。”没有情绪,轻飘飘的。
  柔软的发梢扫过彦清的鼻尖,令人心里痒痒的,陈建林咽咽口水,“我是下了决心了,向公司请个长假,陪你治病,治好为止,什么钱啊事业啊,都不及这个重要。”
  彦清之前若听了这话怕是要劝阻他,什么自己不要紧,会好的,劝对方以事业为重什么的,然而现在他只是冷静地说:“好。”
  陈建林看着他的后脑勺,试探地说:“要不,咱们去看心理医生?”
  彦清说:“好。”
  
  陈建林的打算是好的,其实早就想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可是一则总是有事情耽搁,也不知道日子怎么就越来越兵荒马乱的,没个天下太平的时候;二则怕彦清心里反感适得其反。
  可是不能这样下去了。人是有自愈能力的,然而如果所受的伤害超过了这个自愈的能力就要向外寻求帮助,彦清就是那种总想着自己挺一挺就会过去的一切就会好起来的,结果越来越郁闷,越来越糟糕。不能再讳疾忌医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陈建林没想到第二天事情就有了戏剧性的变化,刚消停,事情又来了——或者说人又来了。
  昨天他还对彦清说前妻丽莎不会找来,结果一觉醒来陈安迪就告诉他,他亲妈要来中国接他什么的。
  陈建林被搞了个措手不及,“她来干什么?”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彦清正在厨房准备早餐,陈建林怕他听见压低了嗓子,示意他儿子不要声张。
  陈安迪其实挺看不上他爸这股怕老婆劲的,不过他自己刚犯过事,不敢放肆,只说:“昨天我和妈妈通电话彦叔好像听见了。”
  陈建林才明白为什么彦清昨晚那样问,也许他是以为自己也知情,真是冤枉了……虽然如果自己早知道的话也会瞒着他的。
  他骂儿子说:“你没事就给我找事吧!你让她来干什么?!夏天……”他又压低声,眼睛瞟了眼厨房门,“夏天你妈不是来过了么?你怎么还让她来!搅合什么?还嫌事不够多么?”
  陈安迪说:“我没让她来,我就说也许我去F国要提前俩月,她挺高兴就说要过来接我什么的。我才没让她搅合——爸,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妈一点都不好啊,不是说一夜夫妻啥啥的……”
  陈家林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拍了他一下后脑勺,骂道:“毛还没长齐你懂个屁!”
  天要下雨,娘要接儿,这是谁也管不了的事,陈建林知道彦清又在胡思乱想,实在没法子,偷偷对陈安迪说:“一会儿在饭桌上当你彦叔的面重新再宣布一次,就当现在没告诉我。”
  陈安迪不得不听他的,他现在经济不独立人格也还没独立呢。
  结果爷俩演戏一样俺说好的又走了一遍,陈建林拍桌说:“有这种事!你怎么才告诉我!她来干什么?你这么大孩子了,用得着接吗?不行,你打电话告诉她,别让她来了,赶紧的。凑什么热闹!”
  陈安迪心里翻白眼,才知道他爸爸的演技还不错,就是稍微有点那个。
  彦清听了倒很风淡云轻,说:“丽莎要是来的话住家里吗?”
  陈安迪说:“不住家里,她住酒店。”他当然知道,上次她来就是住酒店,他还去她的房间玩了。
  陈建林你就在桌子底下踹陈安迪,让他不要多嘴。
  彦清说:“让到是礼。或者至少也要请来家里吃顿饭,毕竟也不是外人。我也好多年没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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