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牙木增 下——心牙【完结】(32)

2019-06-09  作者|标签:心牙

这么一说又串起些事情,贺拓看着这光秃四壁的家,笑道:“我却恨这间铺子,把我们本来就艰难的日子拖得更苦。”

“奶奶有她的想法,你们的老家回不去了,她要给你留个家。”

“我懂,可她又不准我留骨灰,不让我有点念想……”

“因为你爸爸是怨灵,头七的时候找上杨家人,差点……幸好被奶奶截住了。奶奶为绝后患,把他和你妈妈的骨灰都扬了。你奶奶到最后那几个月,已控制不住冲她的游魂,她怕她自身的魂灵牵挂你,太挂念和放不下容易结成怨灵,反而会损你……所以那几天我不敢离开灵堂,我阳气也重,能抑制住死魂反扑。”

“谢谢珍妈妈!”贺拓圈紧珍妈妈,很想说您是我的真妈妈,出口却是,“我一把一把撒奶奶骨灰的时候,好恨,我要奶奶跟我上学,她不,她等我一走了她就走了,不让我见最后一面。”

“她知道,她知道你难,你做得很好,她给我托过梦,说你很听话,是个乖娃娃。”珍妈妈是真的欣慰,含泪而笑。

“她那么爱我,就是结成怨灵也不会害我……”

“怨灵是不分亲疏的。”

“好像过了六七就不容易结怨灵了。”贺拓也不懂,但在珍妈妈身边,他忽然有些任性,任性地埋怨大人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珍妈妈拍拍他:“奶奶说你们都是木增,没有本主护佑着,花钱立坟墓也没有意义。不如就做游魂散了,免得祸害。”

“她的本主是李子沟的本主吗?”

“当然,她是李子沟的朵兮薄。”

“李子沟的本主是谁?”

珍妈妈摇头。

“我奶奶没说过?她是李子沟的朵兮薄,可我从没见她供奉过本主。”

“她不敢啊!”珍妈妈叹气,“当年你出生三天,她说按民家人规矩要给本主报喜,我跟她一起端着供奉香火去路口,纸火还没化完,你爸爸赶来一脚把神案踢了……你爸爸不信这些,他,他……”

“我懂,珍妈妈谢谢你,我理解我爸爸!”贺拓深吸口气,更大声说,“我也懂我奶奶。后来我爸不是已经……她还是没供奉过。”

“你爸妈去世后,她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上……她其实还有个心结。”

“什么?”

“民家人有禁忌,孕妇不能进本主庙。她最后一次去本主庙做法事时,不知道怀着你爸爸……所以后来她再不敢供奉本主,连你爸爸出生她都没敢给本主报喜,她觉得李子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难道李子沟被毁灭是本主惩罚她触犯禁忌?这是什么破本主?”

“嘘,嘘,”珍妈妈急得来封贺拓的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贺拓默然,沉吟许久问:“那就是说,现在知道李子沟本主神号的,只有杨家奶奶了。”

“贺拓,跟珍妈妈说实话,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李子沟的本主神号?”珍妈妈莫名心慌,“杨家有权有势,现在更是如日中天,可不敢跟他们作对。”

“我只是模糊想起些东西,就想搞明白。”贺拓很坦然,“现在记忆连起来,我也就安心了。珍妈妈,是不是我爸爸找过杨家麻烦?”

珍妈妈错开眼:“那个年代的事情,谁对谁错又如何说得清?你奶奶说好歹你们一家没有缺失,可你爸爸不甘心,有一次闹得很出火,你爸爸后来找工作也有点受影响,死后还郁结成怨灵去……你爸爸他,在狱中受了太多苦,变了很多。”

那晚,珍妈妈坚持要回自己家,把贺拓也拉去。

珍妈妈两口子的单位改制破产了,珍妈妈已到年龄有退休工资,老伴沈叔叔却还要交钱买社保,人很勤快不怕苦,说是打工挣的够家用了。一脸知足地说幸好当初把老厂宿舍折价买了下来,现在的房价真不敢想。

有个女儿才上初中,看见贺拓马上欢呼:“我妈妈老说我有个哥哥,想不到这么帅。”

沈叔叔憨厚敦实,麻利地给他们烫了两碗米线,又一个劲给贺拓传烟。

“整起,整起。你珍妈妈接到你电话就在家里大哭了一场,眼睛都肿的。”

老两口把主卧让给贺拓,珍妈妈去跟女儿挤,沈叔叔睡沙发。

贺拓躺在干净的床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又震动,他想了想,接听了。

“贺拓,是贺拓吗?”

“你说呢?”

那边长吁口气:“我以为你手机丢了,在干什么呢?”

“手机被你打没电了,在充电。”

“住下了吗?环境怎么样?”

“还行。”

“那个……我刚给家里电话,好像杨爷爷有点不太好。”

“嗯?”

“杨爷爷以前受过枪伤,年纪越大越难拖,今天下午紧急入院,我爷爷他们也赶过去了。”

“你要来吗?”

“云哥说暂时不用,我等他通知。”罗统漾赔笑,“贺拓,你反正休假,上次也没找你同学什么的,不如这次好好玩玩?”

“你就怕我去杨家添乱?”

“贺老师!”

“好了好了,我不去刺激他就是了。”

罗统漾喜滋滋的在那头亲吻,贺拓心不在焉回着,心里苦笑。还真是刺激,自己这个时候去,只怕要把老太太也刺激得躺下。

听着罗统漾的甜言蜜语,憋一晚上的恨和怒慢慢淡了,他调整心情,财迷地问:“茶叶卖得怎么样?”

“大赚。”罗统漾心情真的很好,话里满是笑,“我真的想留点自己玩。”

“腐败。还记得去年五一你给我们表演洗茶,那叫一个纨绔子弟。”

“那叫茶艺,你个技青不懂国学。”

“跟着罗公子真长学问,才见识什么叫混高雅玩脱俗。”贺拓觉得身体里有股暖流缓缓冲开缩成一团的心,他摸摸脸,发觉自己在笑,于是轻轻笑出声,“那就留点最好的,以后冲给我喝。”

“好。”罗统漾的声音柔得流蜜,“我过几天回去把我爷爷那套好壶猫来,好壶泡茶又是别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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