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昏葬送了我的初恋，我以为自己从此会万念俱灰，可实际上也没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变化，我如往常一般上学放学，和同伴们聊天打诨，每天为着作业熬夜，日子一天一天过，只不过我不再去想着叶莞的事情了，甚至已不再期待和她的偶遇。
连我都觉得自己很无情。
实际上不是这样。
当那件事过了很久，学校开始放寒假时，我又一次在街上碰到了叶莞。那一刻，我内心的所有情感忽而又蔓延上来，似从未退却过。我傻傻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她的身影穿梭于人群中间，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王亦萧已经不能站在她的身边，我想她一定很难过。
她不久也发现了我，然后转身，装作没看见一样。我心里急了，疾步跟上去，正好抓住了她的围巾，死死拧着。
“放开。” 她严厉地提醒我。
泪水又在我眼眶中打转，吸了一口气，我执拗地摇头：“不。”
她似宽容又似无奈地叹口气，难得用轻柔的口吻对我说：“放开，我请你吃饭。”
我乖乖地松手，跟在她身后，就像一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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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馆里有些冷清，多数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光顾的人少了起来。叶莞帮我点了几个家常菜，她自己只要了一碗汤，细细地喝着。
其实我并不饿，所以边吃边抬头看她，她故意忽略我的视线，只喝着自己的汤。
我悲哀地发现，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喜好、偶像，我只知道有一个人是我们共同关心的，只是不知现在提起合不合适。
“王学姐……她怎么样了？” 我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这种沉闷的气氛让我无法忍受。
出乎意料她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放下了汤匙，回了我一句：“仍是那样。”
就是昏迷不醒了。我唏嘘了一下，暗暗有些可惜，说起来王亦萧待我更加和蔼，我更可能喜欢上她才是，事实证明一见钟情是没有理由的。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 她意料之外的开口，让我始料未及。
“什么？”
“三个星期前，图书馆。” 她提醒我说。
这种事不用提醒我也不会忘记啊，我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记得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了一句：“我可以认你做干妹妹，假如你还愿意的话。”
“哎、哎？这是真的吗？” 可为什么会是这种不情不愿的语气？但在我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恩典了，于是我连忙说：“我当然愿意啦，肯定的！”
她点了点头，看不出一丝欣喜，催促我快点吃完饭菜。
没想到冬日里的外出竟能得到这样的收获，我喜不自胜，差点就忘了那个约定的最后一个条件，假如王亦萧醒过来，一切关系自动取消。不过这不是什么威胁，王亦萧复苏的机会微乎其微，大概。
我把这事告诉小雅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叶莞是在戏弄我，我好说歹说地解释清楚这不会危害到我的利益后，她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以看出她对叶莞抱有很大的成见。
第2章 二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我顺利从初中毕业，升上了本校的高中部，我对这块地方有着深深的眷恋。初二的暑假里，我的身材拔高了许多，却仍差叶莞半个头，下巴开始变尖，有些像妈妈了。叶莞早就从这儿毕业，考进了一所武警学院，只有假日里才能回家。那时候我就会带着大包小包去她家中玩，顺便去医院探望一下王亦萧。无论叶莞多么忙，上医院是必做的功课。
王亦萧仍旧像三年前我见到她时的样子，身上插着滴管，不过不带氧气罩了。她的床头摆满了鲜花水果，其实她根本吃不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送来。在医院一待就是一下午，我偶尔会觉得无聊，也看不惯叶莞瞧着王亦萧含情脉脉的眼神，常和小雅打电话打发时间。
小雅也变了很多，成熟了，美丽了，不变的是八卦的本质和对朋友的热情。她中考时考取了外区的一所学校，只有休假日回来，每回都来我家拜访，就像初中时一样。她在高中里交了一个男朋友，叫吴瞬启，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比她高出一点点，笑起来很腼腆，对她很好，小雅说这类人憨厚老实，可以依靠。经过多方面的认识，我深深同意她的话。
我坐在医院的一隅，调戏着花花草草，对着话筒另一头的人说道：“明天学校开运动会，你来不来啊？”
“我来掺一脚做什么……” 小雅一口拒绝我的好意。
“你们明天上午就放学了，就来看看嘛，我也参加了一个项目呢，为我加油鼓劲也好啊。” 我竭力怂恿她。
果然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什么？你也参加？不会吧，是不是去做卧底？”
“你这是什么问题啊，我有那么没用吗？” 我拍拍衣服从草地上坐起来，朝着病房走去：“你来帮我加油嘛，我们班主任非要我参加接力赛跑。”
“好的，我一定来，嘿嘿。” 她那语气一听就知道打算来看我出丑。
我也不和她计较，只要她答应来就行了，进了底楼就掐断了电话。
进入王亦萧的病房，惊讶，病床上那个人不见了，就连叶莞也失去了踪影。难道走错了？不可能，三年多里我大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又确认了一下门牌，我问一个路过的护士：“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呢？”
小护士抬头看了我一眼，以为我年纪小好欺负，没好气地说着：“送进手术室了。”她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我被她的话震在原地，王亦萧进手术室做什么？她已不需要做什么手术了。难道是……病危？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以诅咒她呢，难道是……醒过来了？我为这个想法感到兴奋，昏迷了三年多的病人醒过来，这该是多么伟大的奇迹啊。也不管那个护士不善的语气，我打听到了王亦萧在哪个手术室后， 撒腿跑了过去。
一切如我预料，医生把王亦萧的父母亲友全部集中过来，告诉他们令人激动的消息，王亦萧的病情有所好转，近几日里有苏醒的迹象。她妈妈当时激动得昏了过去，我还不至于热泪盈眶，但也是满心欢喜，三年来的陪伴已让我把她归进好友行列，而且她醒来了，叶莞也不用终日忧愁了。
我以干妹妹的身份呆在她身边的三年里，她从一开始的对我漠不关心，逐渐有所好转，应该是被我感动了吧，我真是佩服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喜欢上我。突然，脑中一念一闪而过，王亦萧也算是我的情敌啊，她醒了我该如何自处？往日里我认为她对我构不成威胁，所以不放在心上，现在……我应该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真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我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叶莞，她脸上带着微笑，却不是因为我，真是令人嫉妒。她可从未对我露出过这么亲切的笑容。
在我的记忆中，她对我的态度不外乎两种：心里高兴时，会客气一点；烦恼时，冷冰冰的。不过也不再当我是透明人，这算是，可喜可贺？想到自己三年里的成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我就感叹世事的不公，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我叹了口气。
“你在叹什么气，亦萧醒了，你不高兴吗？” 一个低低的，斥责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叶莞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凶神恶煞地看着我，这双眼睛我迷恋了三年，却始终看不懂她眼神的意思。
我连忙摆手，无辜地说：“我是在感叹，皇天不负有心人，学姐她终于醒了。”
叶莞又神秘莫测地看了我一眼，静静地走开了。我万分哀怨地看着她的背影，摸出手机给小雅打了个电话，诉诉衷肠。
离开医院的时候，王亦萧已经动好手术，虚弱地躺在床上，我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真担心某个时候会突然睁开来，到时候我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叶莞让我先去医院楼下等她，于是我烦闷地晃着步子走到了底楼，不巧撞上了一个有着文弱书生的气质，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他的棱角分明，肤色黝黑，半低着头，我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可在记忆中没有和这类人有过交集，怀疑是自己电视剧看多了，也不在意，低声道了歉。
“没关系没关系。” 他哈哈笑着对我说，看上去很慈善，我也呵呵笑着从他身边走开。
“慢着，小姑娘，看你的校服，你是里高的学生吧？” 他拦住了我的去路，仍旧很亲切地问我。
我反感他的追问，明明我们不熟，简单地应了句：“是啊。”
他不折不挠地追问下去：“听说里高几年前有个女孩因车祸昏迷，不知现在怎样了？”
我又一次仔细打量着他，发现他长得挺狡猾，嘴巴很大，又有些凶恶的样子了。他干嘛问王亦萧的事情？是她的亲戚？既然是医生，为何不去查档案呢？直觉告诉我这人很可疑，但又说不出怪在那里，我撒了个谎：“那个人是我的表姐，现在转到国外的医院去医治了。”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透过反光的镜片打量了一下我，我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他一惊，赔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妹妹再见。”
我理也不理他就转身离开，其实内心有些忐忑，社会上的黑暗面我没见识过，不代表不存在，爸爸告诉我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心怀不轨的人。背后有一道寒光射来，我冷汗直冒，转过头去，那人正转身离开。
真是个怪人。
和叶莞离开的时候，我跟她说起了那个奇怪的人，她嗤之以鼻，反正她的胆子也大得很，对于宵小之辈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就觉得她很可靠。
“明天我参加运动会，你会来看吗？” 我满怀希望地问她。
叶莞的表情有些犹豫，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王亦萧即将苏醒，她当然会去陪在她身边，怎么会用宝贵的时间来看我这个运动无能的人比赛呢？于是我故作大度地甩甩手说：“唉，你不用来啦，反正我也不会赢。”
她轻声地“嗯”了一句，我觉得自己的故作潇洒真是太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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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的这一天晴空万里，中午，小雅带着她的男友出现了我的视线中，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我心里乐开了花，在高中里一直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只有小雅是我唯一的挚友。
吴瞬启也跟我打了声招呼，我笑着回应，他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好人理应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