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奎抿着嘴,颤抖着,眼泪狂掉。
「老、老师!」林家维吓了好大一跳,作梦也没想到,老师居然会哭、而且还哭成这样——泪如雨下。
钟奎压着心,觉得好难过。快要窒息一般的难受。这难以言喻的悲伤,是他的还是小奎的?他分不清,可是这却是实实
在在的难过。
「老师你怎么了?」林家维询问,一手搭上钟奎的肩,希望这样多少能安慰他。
「我没事——」钟奎格开他的手,退开来,对他说:「你快起来。」
林家维站起身,忧虑地看着钟奎,询问:「老师你还好吧?」
「我没事。」
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林家维依旧担忧。
「林家维,麻烦你,现在离开好吗?我现在没办法再应付你。」钟奎下逐客令。手盖上自己的脸,大哭着。
被他这么说,林家维多少有些受伤。缓慢离开,在门口停伫,不舍地多看他几眼。
「拜托你,离开这里!」催促他离开。钟奎情绪几乎崩溃,请求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林家维这才离开,关上门,留下钟奎一人独处。
钟奎双手捂住嘴,眼泪汨汨流出,这股不断涌上的悲伤,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小奎啊——
小钟啊——
早上六点半,闹钟一响,床上的人惊醒过来。枕头湿了一块,他今天又作梦、梦到哭了。钟奎坐起身,在床上发呆许久
。
很茫然、却也不知道自己在茫然什么。就是茫然。
刷牙洗脸、脱衣穿衣、钥匙公事包,踩着恍惚的脚步出门。若有所思地行走,接近学校时,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打招呼,
心不在焉地一一回应。
进入办公室,开始发呆。好像又回到小奎被带走的那天,明明都过了三、四个月,都过了一个春假、新学期都开始了,
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监视他的乌鸦都不见了,恢复他一个人清静的生活。
不,更胜以往。因为连监视他的乌鸦都不见了。小奎真的离开他了。
八点,第一个钟声响起,钟奎回过神,查看桌上的课表,确定今天第一节是哪间教室哪堂课,拿了教科书起身出发。
路途中偶遇魔术社的社员,一一招呼,终于来到新教室。
站在门外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次新生一年级听不听话,好不好掌控。不论如何,希望班上最好不要有出一点报告、考试
就受不了的同学、闹自杀的、中途跑去怀孕生子的、以自己名义担保借钱,却没钱还,得跑路的——世事难料。
他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还有接任班导的勇气。钟奎叹口气。推开教室大门,走进容纳五十几人的教室。见老师来了,教
室还闹哄哄,明明才第一天开学,搞得大家好像都很熟似的,看来这班很活泼,不太好带啊。
「各位同学,能不能坐回原位?已经上课啰。」钟奎耐心地说话,让众人听话坐回原位。说话方式宛如对待小学生一般
。
你们是小学生吗!?内心口白。当然,他是不可能真的说出口。
直到众人纷纷坐回原位,才看到原本被人挡住、最后一排的同学。
他是一名漂亮俊秀的美少年,就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神色之坚定,毫不遮掩,似乎能
一眼看穿他的心灵。
他知道的。
这感觉太熟悉了。他不可能忘记。
奇怪,那股痛心的感觉再度涌上,非常、非常难过,可是又有点喜悦。他解释不来,但能清晰感受。
他的情绪是如此激动。
「咦!?老师你怎么哭了!」
「死定了,该不会是我们太吵,老师被我们吓哭吧!」
「老师你别哭,我们很乖很听话、你放心,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老师,我们真的很乖啦!」
钟奎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还吓坏学生们,可是他的眼泪停不下来、一直掉下来。大抹一把眼泪,再看清楚、又看不清
楚、再抹一把。
那个人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用冷静又执着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他就是知道那人跟他一样,或许还要激动着。
透进心底的声音,是那人对他说话:『小钟,我来找你了。我已经跟狐妖他们做了协定,为了维持这个躯体,我不会杀
人也不会伤人。那些你不爱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再做了。我也不会再强迫你非要留在我身边,这次换我待在你身边吧。
』
钟奎心一揪紧,泣不成声。
『小钟,不清楚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好长的时间可以弄懂的。』小奎静静地遥望钟奎哭泣的模样,许久露出非常苦涩
却又甜蜜的微笑。
在他们不老不死的岁月之中,还有好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弄清楚。
而他愿意等待。
有天,钟奎会明白的。
——正文完——
番外:元宵
钟奎与小奎在将军府上的日子,若不打仗,生活几乎是惬意了。
过年期间,镇上热闹非凡,连将军府都弥漫着浓浓过年喜气。
主要原因还是身为大老爷的钟奎心情很好的样子。因为大老爷心情好,二老爷的心情自然也好。将军府上上下下好过年
。
小奎对着钟奎笑着。两人位于共属的房里,钟奎躺在床上,只手撑着自己,看着小奎笑着向自己走来。不知道小奎为何
笑得开心,钟奎一脸疑惑。
「过新年了,有想到哪走走?」小奎询问。
明天就是元宵,都已经是过年的最后一天,现下才问他想去哪走走。似乎太晚了点。钟奎心想。
洞悉对方心思,小奎陪笑:「我知道晚了点。但前些日子被事情绊住,抽不出身来。」圣上御赐晚宴,不参加不行。
小奎坐上床,摆弄钟奎的乌黑长发,讨好爱人般,按按他的肩膀,揉揉他的腰,不安分的手一路下滑。
「我想到河边走走。」钟奎一说。
小奎动作停住,又问:「现在?」
「听说河畔家家点灯,河边的风景似乎不错。」钟奎坐起身。
「现在就去?」小奎还想做些什么,手留恋地放在钟奎身上。
「嗯,现在就去。」钟奎一句话,只得让小奎打消念头。
换上外衣,提着大红灯笼出门。两人各执一灯笼,往河畔走去。
路上行人见两人,频频跪下行礼,低着头不敢乱看。
自然让道任两人行走,钟奎视若无睹。之前或许有些不自在,但时间久了,明白人们敬怕小奎也是好的。不亲近小奎,
或是自己,他们比较有机会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