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生存指南(制香)中——满地梨花雪【完结】(16)

2019-06-11  作者|标签:满地梨花雪

先不论九品阶的制香大师十几年也只出了不到十个,能从衍香监走出去的制香师那也是凤毛麟角了。

盛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第一次入考就报了五品阶。当他的隔间被挂上对应入考的品阶绦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惊讶并有所期待之人只在少数,大部分人都表露出了不屑,觉得这位龙家十少爷未免口气太大,太过自负了吧?

岑舒砚当然也吃了一惊,拧着眉头望着盛烟瘦弱的身形,不认为他是突发奇想改的主意。那么……就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改了主意吧。

不管是哪种情况,盛烟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岑舒砚唯有在心底为他鼓劲,希望他顺顺利利,不要出什么差错。

盛烟这厢,正愁眉苦脸凝思着呢。

他虽说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报了五品阶,但也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头的。憋着一口气想给龙碧沉好看,就大笔一挥,然而现在他要选做《千金香方》里的哪个花熏香方呢?

无论是木樨、桃花、梨花还是蔷薇,他都觉得不够特别。

他包袱里只剩下一种花了,那就是朱栾。而一个小瓷瓶里,盛满了他去年制成的朱栾水……其法与制蔷薇水如出一辙,而他这两年把蒸凝器皿改良了许多,不但蔷薇水越来越逼真了,这朱栾水的香气是意外的出众。

“《千金香方》里不是有一方朱栾降真丸么……”盛烟喃喃自语着,“但这方子有一半是缺失的,我该不该做呢?”

制香其实很忌讳补方子,因为若是补好了,自然能赢得一片赞赏,但要是补砸了,引来的就是一片唏嘘和蔑视了。

若不是十有八九的把握或者试过许多次,大部分制香师都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盛烟思量了半柱香的功夫,下定了决心,他就做朱栾降真丸!

在场边来回逡巡的方洛同,就见一个个头不高的孩子手执一块长长的降真香,另只手握着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将它劈成一片片的细长条。

又看了眼他手边的摊开来的朱栾花瓣,他不禁讶异地怔住了。哪家的娃娃有这么大胆子,看这选取的香料……莫非是要做朱栾降真丸?

方洛同有些不信,抬眼看了看他的品阶绦,眉头高蹙。嘿,既然考的是五品阶,可不就是要做朱栾降真丸么。

见盛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心无旁骛,嘴角还扬起清浅的笑,方洛同捋了捋胡须,暗暗点了点头。

他既不紧张也不忧虑,而是在享受制香的过程,这资质和悟性就已经被许多人好上许多了。有些应考者,一张脸苦大仇深地埋头苦干,真是毫无美感,看得他直摇头。

制香师不但要做的出好香,其制香的过程也该赏心悦目,令人感觉得到其中美妙才对。

方洛同看了良久,这才踱步往前走。

盛烟压根没觉察到这位大师的目光,他专心劈开降真香片,直到一寸许的薄片有了一百多枚,才停下手。用旁边水桶里的水净了手,将朱栾花的花瓣先倒出来,放置在制香台的棉布上,取过一个瓦缶洗干净了。

接下来是比较细致的活儿,但他的动作仍然极快,先将花瓣铺在瓦缶的底部,放一层降真香片铺满,跟着再放一层花瓣,又放一层降真香片,如此重重覆盖,直到整个瓦缶被层层花瓣与降真香片塞到七八层满,才停住手。

下一步,他抽出一张油纸,把瓦缶的口给封上,示意旁边伺候的小厮过来把饭甑给架在火上。待火候适中时,他再将瓦缶放在饭甑之中,其他的什么也不做,就看着它蒸!

这个举动令不少看清楚了的制香师都大为惊奇,“他怎么能这样补方子呢?”“就是,也太不靠谱了吧!”“真可笑,原方子上的降真香是需浸泡在朱栾汁中数十日,再做晾晒的……”“哎呦,真是初出茅庐的小鬼啊!”

岑舒砚听着旁边这些人的话很是不满,不自觉冷下一张脸,在盛夏的棚子里散发出屡屡寒气。他跟班的一个小书童瞧见了倒是高兴,立马放下了手中给他扇风的扇子。

这些喧闹,盛烟是不得而知的。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瓦缶,紧张地看着火。火大了花瓣搞不好会烧焦,火小了蒸气唯恐不够,他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不能有一丁点的差错。

幸好,衍香监提供的柴火是极好的,不但干燥,长短也便于添置,使得盛烟比较容易控制火候。

过了半刻,他看着火势短时间内不会变了,这才站起来把几个瓷盒子里的枣膏、蜜炼拿出来,按照一定比例倒在了一个大口瓷盘里,又添加了一些白蜡和白芨水,让它们渐渐融合在一起。花熏香丸的做法也与合香丸大同小异,不一样的是主要香料的制法和配方。他这是在为揉搓香丸做好准备。

也许是他的手上功夫被两个哥哥练出来了,也许是他比别人专心,总之他这一长串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毫无停顿,十根指头灵巧翻飞,几乎能与以“快”出名的龙碧升媲美。诸多制香师都见过龙碧升那一套果断利落的揉丸手法,这次看到盛烟的手法,立时不敢小觑了,目光都变得认真和欣赏起来。

而盛烟接下来的一个“抛甩”的手法,更是让这些人都瞪大眼睛,长大了嘴。

只见盘中的这团膏体被他捏在手中甩了甩,反手一个打花就直直抛上了天!盛烟两手揉拳一般让它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身,手背手掌之中来回颠簸,反反复复了十多个来回……

而后端起瓷盘接住,继续揉面似的对它施以揉压。

不远处看得仔细的几个制香师都拧住了眉头,打结了。

岑舒砚则微微抿唇,脸颊浮现出笑痕。

其实盛烟全然不觉这套手法有什么奇特的,他这可是跟夙学的。

那日他在霄香台做晚课,夙偷偷来找他,在他香室里转了半天没找到好玩的物件,就看见他瓷盘里的一团没未揉好的膏了。他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就拿起来抛上了天,三下五除二,用自己新学的一套掌法给在空中甩拍了几下,没成想……盛烟阻止他放下来时发现,被他这么折腾一会,自己竟是省了不少功夫。

此后,他就让夙把这套掌法教了自己一个套路,一来二去自己练了几个月,就形成了现在的习惯。这个手法除了好看,最大好处是大大缩短了他揉压膏丸的时间。

待他把这都做好了,其他应考者还在费力揉呢。

从瓦缶放在饭甑上蒸,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盛烟觉得差不多了,便让小厮过来帮着他把瓦缶给取出来。

等着瓦缶稍微冷却了,他才慢慢掀开了油纸。

掀开油纸的一刹那,正好一阵微风吹过,坐在棚子里的制香师和其他看客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有股特别甘醇的柑橘香拂面而来,清爽怡人,袭人鼻观,一时间全身的热浪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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