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来小菊帮他擦了脸和手，又亲自帮他脱了衣服鞋子，木瞳这次乖乖的躺在了季川身边感受他沉静的呼吸。
木瞳躺在黑暗里紧紧攥着季川的手。没有尝过苦难的形状，透过季川的身上却清楚的描摹了出来。
看人的时候永远用一副试探着似的语气，目光里模糊透露的胆怯，见到人每次都礼貌又客气，穿上好看的衣服抬头挺胸了一会儿就重新不自信起来。
不自在的时候经常做的动作是耸起肩缩着脖子，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吃饭的时候动作一板一眼，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被别人挑到错处。
遇到自己不懂得吃的菜色就宁愿放在那边不动，即使想吃也不会多看一眼。
从来不主动要什么东西，不止是因为他没有钱，而之前自己给过他的那些，早就查到都被他统统托人送回到父母家里。
可能有人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木瞳却觉得季川的心情透过这些细小真实的举动放大般的在自己面前呈现了所有的无奈和悲哀。
看到书本就从骨子里泛出喜爱和不由自主对自己的厌恶的季川。
谈到难过的事情也会努力笑出来的季川。
温柔的关心自己小心翼翼的迎合自己的季川。
木瞳觉得心里酸涩极了。只要想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替他难过。
如果极度的同情也算爱情的一种。
第二天季川醒来的时候果然犯了头痛，小菊亲自去煮了醒酒汤喂他喝了才好受了一点。木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季川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自动自发的把两边的帘布挂好，望着窗户外面发呆。
中午的时候侍女来叫他吃饭，季川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还是按时的到了用餐大厅。
木蝉没有出现是经常的事情了，可这次连游羽都没有来。
季川衡量再三，终于忍住了问他们去向的念头，安安静静的和木瞳两个人围着偌大的桌子吃饭。
“今晚我们就回去了。”
季川正咽下一口饭，连忙抬起头看木瞳，“这么快？”
“这边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其他分堂都没什么事情，我出来太久了，总堂的那些老头子们都不好说话。”
“嗯。”低下头又吃了几口，才好像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可是七七姑娘知道么？”
木瞳顿了手中的筷子，仔仔细细的看了季川一眼，露出一抹哂笑，“我已经通知过她了，不过说的是明天。”
“明天？！”季川重复了一边，随之恍然大悟似的闭了嘴，心里虽有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的吃饭。
季川夹了一口菜，眼睛往平时游羽的位置看了看，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游羽带着蝉儿今早就走了，看你睡的香，也就没有打扰你。哼！以前倒不见他这么殷勤。”
“……这，这样啊。”原来都已经走了，那木瞳又为什么偏偏要等到晚上？想到自己中午之前还躺在床上，季川瞪大了眼睛，“是不是因为我，才耽误了你一天……”
木瞳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原本没有掌握迟钝的某人能够发现自己的苦心什么的，虽然有为了不和游羽一起走这样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的确一天的时间对自己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停留在这里无所事事的目的不就是某人宿醉未醒这样无聊又无可奈何的原因么。
“不关你的事情，是我有些事还没处理完。”木瞳做出一副你很烦的表情，语气里带着冰碴，“你以为自己很重要么？！”
话出了口就发现季川明显挂不住的笑脸，木瞳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可是让他承认自己是为了季川才停留了一天又实在是种全方位的重度颠覆。
他……才不要承认自己竟然变得这么丢脸的行为，简直不见了以前那个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一宫之主。
“你先吃吧，我吃饱了。”木瞳放下碗筷，再被季川这样自责又自卑的表情袭击下去他真的会绷不住破功，周围这么多侍从奴婢，他可不想丢这个脸。
季川呆呆的看着那个人带着厌恶的表情走开了，嘴里的一口饭就再也咽不下去。
黯然的放下筷子，他没有想到原来木瞳其实这么讨厌自己。
也对，就算是前几天发生过那种事情，也大概是因为当时木瞳已经病糊涂了吧。那副睡不好眼圈黑黑的样子的确够严重，何况他也说过了是因为两个男人都需要彼此而已。
至于昨天一起逛了街，木瞳也自始至终都挂着那样冰霜一样的表情。
那么之前也是因为讨厌自己，才会返还自己卖身契的么，为了以后不再需要他的时候可以让自己主动的离开？
季川想的岔了神，坐在饭桌前动也不动，下人们也不敢收拾饭菜。
呆呆的坐了好久，才恍然大悟一样站起来拍拍衣服，冲着两边站的都僵硬的侍女们抱歉的笑笑。
一路上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也还是心不在焉，磕磕碰碰的连额头都撞出了一个大包，幸好有头发挡住才没有让爱大惊小怪的小菊看到。
呆坐在床上一直到天黑，季川行李没带来多少，都是小菊打理的，此时也早都被整理好了被搬到外面等着的车上。
等到有侍从来叫他走了，季川黯然的垂着眼皮跟着，因为来叫他的不是木瞳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和早有准备。
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原来要坐到木瞳轿子后面的轿子里，心里越发的明白，所以没有丝毫怨言的上了轿子。
天黑一般不是行路的时候，木瞳身份超然，抬轿护轿的也都是一流的高手，所以就算是夜路在他眼里也和白天是一样的。
木瞳把自己缩在轿子后壁上，自己一个人被关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就产生些寂寞的恐怖感，目光也毫无用处的打量着四周的虚空，生怕黑暗里伸出一双手什么的东西抓住自己。
轿子走的还算平稳，黑暗里只有隐约的脚步声和路边不时传来的虫声。
越发害怕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虽然自己是个男人没错，在这种情况下也惭愧的期望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这样想着的时候，就感觉臂上一紧，像是被什么抓住了。
拼了命才忍耐着把已经冒到喉咙口的惨叫喊出来，季川惊恐的更加闭紧了眼睛，因为害怕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另一只手臂也被握住的时候，季川挣扎了两下，身子已经和轿壁紧紧贴在了一起，才想起来还是应该喊出来向外面求救。
“季川？”
黑暗里的声音分外的熟悉，季川打了个哆嗦，才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
刚刚点起的矮桌上的烛火分明的映出木瞳好看的脸，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横溢的爱怜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