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上——旷达【完结】(73)

2019-06-12  作者|标签:旷达

雪萍既尴尬又欣慰,在恍惚之中,还羞愧地笑出了声。

薛适双臂无力,几乎是将母亲推回床上的。只这一下,他就觉得胳膊酸胀发麻,即刻便悔恨不已,自己从未注重过身体的锻炼。

少顷,姥姥重回小屋之中,手里攥着一方焐热了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傅雪萍嘴角的血印。

薛适站在一旁,呆愣地看着,对于蹒跚现身的姥姥,略微生起了一丝抱怨。可她毕竟是老人,薛适实在不该有所期望。想至此,

对于久不归家的父亲,薛适又怀起了强烈的愤恨。

薛适抄起电话,拨了父亲的手机,耳畔却只传来了冰冷的提示音。

腿脚缓慢的姥姥,往返多趟,最终伏在床边,冰敷着傅雪萍额头的严重磕伤。

薛适默不作声,悄然回了自己的卧室。

窗外,已透进了淡淡的光亮。薛适蜷缩在床头,回想着方才的经历,无奈认清,那都不是梦境。他哭不出来,也不像起先那般恐

惧了,只是心底苦痛万分。惊吓过度后,他浑身疲惫酸软,少时,竟渐渐地迷糊着了……

梦中的薛适,一通挣扎,身体也随之颠颤。他猛地睁眼,却被窗外的光亮刺得晕眩阵阵。

清晨七点半,薛适从床上坐起,仍觉身体虚得厉害。他在脑中反复确认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并痴心幻想着,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薛适摇晃着站起,走出卧室,忐忑不安地向小屋踱步而去。

站在门前,他见小屋的窗帘仍是紧闭,将透过的晨光都映成了暗

黄色。一股浓重的红花油味窜入鼻腔,薛适长呼一口凉气,先前的场景,又在脑中显现了出来。他再也自欺不过,只得强忍着苦

楚,走进了小屋。

傅雪萍昏沉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但面部表情依旧痛苦。

薛适屏住呼吸,弯腰观察,见母亲额头上的磕碰,已肿起了一个大包。正中,是团黑色的血块,一圈圈紫斑,由深到浅,向外扩

散。薛适不忍再看,悄悄拿过了免提电话,快步逃回了大厅。

薛适终于拨通了父亲的手机。薛勤胜简单询问几句后,便挂断电话,即刻出发了。

上午八点,久未归家的薛勤胜,难得回到了静贤居。

薛适见父亲归来,内心十分矛盾。他一直渴望父亲能够待在家中,尤其是留宿过夜,这样,便不怕母亲病发时无人救助了。然而

,薛适已暗暗排斥父亲许多年了。他厌恶父亲,也料想到,自己的懦弱行径,定会被父亲狠狠斥责。

薛适盯着步步逼近的父亲,畏惧地低下了头。

薛勤胜站定在儿子身前,严厉质问道:“你救你妈了吗!”

“嗯……”薛适盯着角落,含混应了一声,也分辨不出是何答案。

薛勤胜一直无法理解儿子懦弱的原因,他仍是那么暴躁,继续追问道:“你妈咬着舌头了?刚听到叫声时,你没立刻冲过去吗!

母亲病发的嚎叫,又在脑中立时响起。薛适顿觉浑身发冷,只得畏畏缩缩地回道:“我……迟疑了一会儿……几秒……”

薛勤胜冲着儿子的脑勺,厉声责骂道:“还他妈有功夫迟疑!”话音未落,他推开儿子,向着小屋大步迈去。

薛适兀自回了卧房,积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令他泪流满面。他也渴望如同父亲那般强硬冰冷,也想如此愤怒地质疑对方,为什么

从我小时起,便将我们娘俩撇在家中,任由我被这份无法承受的恐惧肆意蹂躏。为什么身为丈夫的你,每次都是等到悲剧发生完

了,才姗姗来迟。为什么你会觉得,恁小的孩子,生来就不应该惧怕母亲癫痫病发时的惨状。为什么事后出现的你,对于饱受惊

吓折磨的孩子,除了指责,连一句最最淡漠的安慰都没有……

薛适好不容易抹干了眼泪,走出卧室,竟见母亲正踉跄迈步,僵硬地挪进了卫生间。

傅雪萍弓着背,低着头,散乱的长发披在胸前,遮住了面容,乍一看,甚是吓人。

薛适站在远处,默默观察着,见母亲正对镜子,背仍是弓着,却勉强抬起了脑袋,反复查看起来。而后,她在卫生间内绕圈踱步

,行径古怪,令人实在搞不懂,她接下来将会做些什么。

躺在主卧的薛勤胜听到动静,也起身走出。他站在卫生间门口,盯着妻子,不断关切地询问着。

傅雪萍失神回应,说要上厕所,而后才褪去裤子,呆愣地坐在了马桶上。

薛勤胜就站在门口,等妻子方便完了,便赶忙将她搀回了小屋。而后,他几番劝说,才令妻子安稳地躺了下来。

薛适亦十分关切母亲,却因怯懦,只得站在小屋门边,探头望着。

薛勤胜双手拽住窗帘,粗鲁拉开,耀眼的光亮瞬时映入。他转身站在床边,遂低头凝望着妻子,略带抱怨地调侃道:“你说你,

喝什么酒呀,犯病了,知不知道?”

躺在床上的傅雪萍,缓缓扭头,痴痴应了一声,而后呆愣几秒,才含混答道:“没……喝多少呀……”她皱着眉,眼睛不知盯在

哪处,看上去,很是无辜。

随即,薛勤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看,你都磕成什么样儿了,也没人救你。”

薛适听了,咬紧牙关,迈步上前,硬撑着站在了母亲身旁。

而傅雪萍,只是眼神飘忽地扫了儿子一眼,之后就没了反应,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薛勤胜望着妻子,又逗弄道:“跟谁喝的啊,这么玩儿命?”

傅雪萍没有回应,只是两眼发直,神色呆滞,像随时都会昏睡过去似的。她虚弱极了,于她而言,每思索一下,仿佛都是偌大的

消耗与折磨。

薛适很想喝止父亲别再询问,但他又深知,这是父亲对于母亲精神状态的试探。

癫痫病患的先兆反应不尽相同。而母亲,对自己毫无预知,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先兆。只记得父亲常常这样嘱咐,若母亲开

始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且与人应对迟疑、答非所问时,那就是脑波混乱,将要犯病了。

想至此,薛适心悸不已。父亲所述的症状,当下全都吻合。薛适唯恐母亲再度病发,便想转身离开,躲回自己的卧室之中。刚要

挪脚,母亲才开了口,嚅喏回道:“红酒……白酒……没喝多少……”

薛勤胜稍稍低头,略显担忧,重复问了一遍:“跟谁喝的?”

傅雪萍失神地望向丈夫,开口道:“就是我们老总,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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