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只能以自身的经历来劝阻他。”詹姆斯说，“我的雄辩成功了，但是尼克也被毁了。他变得越来越古怪，并且开始饲养那些可怕的虫子。”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罗比？”詹姆斯问，“过几天我会最后一次去探望劳拉。之后我就可以死去了。总之，谢谢你帮忙照顾尼克。”
挂断这个电话以后，我知道这一天我无法继续工作了。我向达克瑞先生请了假，他朝我摆摆手，没有说话。他看上去面色憔悴，精神萎靡，看来外甥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我，一个知道真凶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暂不足勇气说出真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包庇罪犯的帮凶！
想到这里，我头也不回地飞奔出了报社大楼。被残酷的真相冲击的大脑尚未回过神来，那颗受到良知谴责的心狂乱地跳动着，以至于我在繁华的旧金山街道上横冲直撞，把原本顺畅的交通搅得一团糟。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像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活尸”（①）。
同x_ing恋，恋童癖，乱.伦……
所有的线索在此时此刻终于结成了一张完整的网络：由于童年遭遇x_ing侵的经历，以及对于出身的羞耻感，多米尼克的x_ing格变得古怪偏执，以至于他开始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爱着自己的继父道格拉斯·柯利，也爱着他的学生，英俊的克里斯蒂安·格兰德。出于一些未知的原因，他和柯利教授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想他应该把后者杀害了。一年以后，他又故技重施，用大量海.洛因毒死了格兰德。至于吉米，我还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联系，或许等我把这一切告诉了警察，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我想起来到办公室的第一天，坐在角落的主编达克瑞先生热情地在所有人面前介绍了我，并且在午餐时主动递给我一杯咖啡；我想起第一次交稿时，他爽朗的笑容和落在我肩上强劲有力的手化解了我内心全部的忐忑；我想起去年我因为强调报道的真实x_ing惹上麻烦，达克瑞先生主动替我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他是一个关怀下属的好上司，是一个细心朋友的老绅士。尽管他把我对多米尼克的报道称作同x_ing小说，他仍然理当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并且避开苦难，幸福地和家人过完一生。
而这个美好的愿望却被狠狠地打破了。
我知道我必须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抉择，而我确确实实已经在心里写下了结果：我必须报警。
眼下，我缺少的只有一样东西：证据。
我得回一趟柯利家，拿回那张SIM卡！
作者有话要说：
①《活尸》：一部戏剧，作者为列夫·托尔斯泰。通过主人公费佳·普罗塔索夫与妻子丽莎由婚变导致人生悲剧的情节，展示了一个本质上很优秀的俄国人被黑暗社会摧残 ，最终变成一个无用的“活尸”的可悲现实。
第14章 第十四章 螳螂
我站在熟悉的蓝白相间的建筑门口，拿出钥匙塞进锁孔里，向着门把伸出手去，却没想到房门像知道我的到来一般自己打开了。
“嗨，罗比。我听到开锁的声音。我猜到是你。”多米尼克笑着对我说，“今天下班真早。”
“今天工作上没什么事，大家都提前离开了。”我随意找了个理由，“我得睡一觉，天知道我有多困。”
“好吧。本来我还想邀请你一起看电影。”多米尼克看上去有些沮丧，“我正在看《人鬼情未了》。经典的爱情故事，对吧？”
我点点头，急匆匆地走上楼去：“我得赶快躺到床上去，我的眼睛就快闭上了。”
跑进卧室后，我立刻把房门关上，接着拉开书桌的最底下的抽屉，拿出里面的卡包，翻到最后一页——
空空如也。
我的心脏简直要蹦出来了。
“啪嗒”一声，卧室门被人打开了。
“你在找这个，是不是？”我猛地转过头，只见多米尼克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朝我摊开手掌，“我在你心里是嫌疑人了，罗比。”
“不，尼克，这是因为……”我急忙向他解释，却像只被扼住了喉咙的山蜥蜴，张牙舞爪却无能为力。
“罗比，你知道为什么我想接近你吗？”不等我回答，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仅仅因为你在长相上和克里斯相近。你曾经出卖过自己的朋友吗？”
我盯住他的灰眼睛，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我想没有。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会出卖我的。”多米尼克笑了笑，“既然你是我的情人，你应该承担名为爱情的责任。你知道我最欣赏的爱情是怎样的吗？”
“《人鬼情未了》根本不算什么，我最向往的爱情是螳螂式的。你明白吗？如果你爱一个人的话，你愿意答应他的任何请求。就算他要你的x_ing命。到死为止，你的心都只属于一个人。多么崇高啊！”多米尼克走进来，隔着薄薄的塑料墙抚摸着新的朵拉，“你同意我的观点吗，罗比？”
我咽了一口唾沫，终于说出了在喉咙那里堵塞了许久的话：“……所以你杀了柯利教授和格兰德？”
“我害怕有一天他们会爱上别人。”多米尼克说，“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为了防止这种可能x_ing的发生，我暂停了他们的生命。”
“‘暂停’？……”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死人是不会像拉撒路那样复活的，罗比。”
“现在也许不会，但未来谁说得准呢？”多米尼克握紧我的手，用他那双明亮的灰眼珠看着我，“别担心，我把他们的身体都很好地保存了起来。”
“格兰德已经下葬了，尼克！现在他躺在棺材里，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谁规定我不能把他找回来？”多米尼克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吉姆·韦斯特？”我沉住气问。
“我可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多米尼克笑了，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成功，“我爱克里斯。以前克里斯被那家伙用脏话羞辱过，我只不过想替他复仇而已。”
我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我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永远不要试图和连环杀手沟通，正常人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的。”德维恩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这句话的正确x_ing。
在震惊与恐惧的支配下，我选择了夺门而出。
樱桃街杂货铺后面的小巷……柯利教授和格兰德就在那里！劳拉是无辜的！只要找到他们的尸体，所有谜团都会真相大白！我发疯似地在街上狂奔，完全不理会周围踩下急刹车的司机的怒骂。终于，我气喘吁吁地站在那个y-in暗的小巷的门口，扶着墙休息了几秒。我觉得我简直能把整个胃吐出来。
多米尼克说得没错，小巷门口堆满了垃圾，并且成了鸟类绝佳的排泄场所。没有哪一个正常人会想来这个地方待上哪怕一分钟。
我掏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终于按下了911三个数字。
等待的时间是焦虑而不安的。我站在原地踱来踱去，好像这样时钟就会走得快一点儿似的。我打量着每一个街上的路人，在其中寻找戴着警徽的身影。但我的寻觅并没有任何意义，相反地，我在街对面远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金发身影——
多米尼克被红灯拦在对街的人行横道口。他把双手c-h-a在裤袋里，神色轻松，甚至扬起了嘴角。但他的视线却像两根尖锐的银针，牢牢盯住我所在的位置。遍布全身的惊慌使我的双腿不自觉地打起颤来。3，2,1，绿灯亮了！多米尼克迈出了第一步，他离我越来越近……
“嘿，我想你一定是林赛先生。”我被身后的人叫住了，“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感谢上帝，是警察！我指着小巷肮脏的墙壁上黑黢黢的通风口说：“就是那里。”
“该死，这儿可真够脏的。”两位警察抱怨了一句，随即开始翻越垃圾山。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动作，心跳频率几乎达到了每秒120次。我能感受到多米尼克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旁边这一切。他为什么不逃？只要尸体被发现，加上我的指认，他一定会进监狱的！除非……
除非他有足够的逃脱法律制裁的信心。
“先生，我想你大概做了个噩梦。”过了一会儿，爬进通风口的警察探出脑袋，“里边除了老鼠屎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我失声大叫出来，“他亲口说的，他……就是他！凶手就站在那儿！”
我转头，却发现多米尼克不见了。
“很抱歉，但我想你该去看看医生。”警察摇摇头，朝他的同伴打了个手势，“我们回去吧，汤米！”
为什么？！他明明说过……
“你瞧，我是无辜的。”不知什么时候，多米尼克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就像一个跟在我身后的魔鬼，发出令人发抖的笑声。他上前了一步，轻轻抓住我的手，“我们也回家吧，罗比。我饿了。”
我不敢回头，我知道我绝对不能回头。我能想象到他脸上平静的表情：“罗比，你看起来有点儿憔悴。来吧，我们回去好好休息。朵拉也该吃晚餐了。”
我紧紧地闭上双眼，任由他发话：“你瞧，警察已经解答了你心中的疑惑，不是吗？我没有把他们藏在这里。一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我爱你，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