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顺的动作幅度太大，让屋子里另外两个人都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他完全没有在意，而是很紧张看着李懂。
没嚼口香糖他现在有点慌。
“是，我和顾顺想向首长打个报告。”
“什么报告？”顾爸爸挑了下眉。
“不是以战友，而是以爱人的身份，在一起的报告。
（81）
三个人都不说话，在里面准备好了茶点准备出来招呼客人的阿姨也被三人之间的气氛弄的有些紧张。放下餐盘后迅速的离开了。
顾顺往李懂那边挪了下，伸手一把抓住了李懂的手。
李懂皱了下眉，不过没挣开。
顾爸爸也没在意，而是端起续了水的杯子抿了一口:“蛟龙的领导知道吗？”
“知道。”顾顺抢着回答。
顾爸爸把杯子放回茶几:“哦，外面都通知过了，知道我顾某人的儿子已经有对象了，你们才想起来跟我打个报告？”
顾顺语塞。
顾爸爸看李懂:“我也听说过，观察员和狙击手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到了战场上又是远离主战场的生死相依，在那种情况下有种错觉我都能理解。你能分清楚战友和爱人吗？”
李懂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顾伯伯，如果分不清战友和爱人，那么我现在应该跟罗星在一起，毕竟，在我决定和顾顺在一起时，我只给顾顺当了六个小时的观察员，而之前我给罗星当了四年观察员。”
这是李懂第一次没有喊首长，而是叫了顾伯伯，顾爸爸挑了下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李懂，刚想开口，却被傻儿子给抢走了话头:“啥意思？啥叫你应该跟罗星在一起？”
李懂和顾爸爸都有点错愕地看顾顺，李懂更是有点哭笑不得:“说正事呢。”
“这也是正事。”顾顺觉得这事比顾爸爸重要多了，反正顾爸爸今天不同意也总有一天会同意的，罗星的事才是大事。
李懂觉得有点不忍直视转过头去，和顾爸爸略带同情的眼神对上了。
（82）
顾顺离开后的第一个新年，李懂在顾家过的春节。吃完饺子后，顾爸爸示意李懂跟他出去走走，大年三十，但是因为没有烟花爆竹声，各家欢聚的灯光和被隔绝在室内的欢声笑语，照着两个一前一后踩着积雪笔直前行的军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
先开口的是顾爸爸:“其实，我那天就想问，你们分得清战友情和爱情吗？”
“分得清，他首先是我战友，然后是我爱人。”李懂上前一步，扶住了顾爸爸，“只是不管是哪种，我心里认定的就是他而已。”
“很好，你们两个，都没有忘记自己先是军人，然后才是其他。”
“他用牺牲那种事情来故意气我，却没想到……”顾爸爸没有挣开李懂，而是扶着他的手，在边上早就被警卫员清理出来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爸，外面冷，要不先回去吧。”李懂看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实在有些担心老爷子，示意身后的警卫员赶紧回去再拿件衣服，自己自觉站到了风口，帮老爷子挡着风。
顾爸爸突然笑了起来:“臭小子以前陪我走走的时候，每次也都站你那个位置，我说滚开别挡我光，他说他热要吹吹风。”
李懂想起那个嘴上不饶人却总是做着暖人举动的人，也是面露笑意。
“别人都说顾家那个小子从小叛逆，可是实际上，他从小到大从来没真的做过一件违背我意思的事。”顾爸爸看着一处发呆:“他说陆军土，死活不肯参军，结果最后还是保家卫国去了。”
李懂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接话。顾爸爸口中的顾顺，是他一直没有参与进去的部分。
“他那天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事要被蛟龙那边知道了，他还怎么当狙击手。”顾爸爸叹了一口气，“结果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爸。”李懂张了张嘴，最后却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他怎么想的，怕我为难你，所以把话一次说绝了，希望堵了我的嘴。他咋就没想过，我可能根本不会为难你呢？你是他自己选的，我对我儿子的眼光是肯定的嘛。”
“李懂啊。”
“嗯。”
“臭小子已经不在了，如果有合适的，甭管对方是谁，也不用担心顾家的意思，我给你撑着，臭小子自己不争气，守不了你一辈子怪不得谁。”
顾爸爸的声音逐渐小了，夜风里，李懂似乎听到了一声哽咽，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风口，当着那一个挡风的人。
万家灯火团圆宴，两个再也无法享受团圆的军人，在雪夜里静静呆了许久。
（83）
“这事就这样完了？”吃过一顿沉默地让顾顺简直胃疼的晚饭，被李懂拉进自己房间，顾顺还在迷糊着。
李懂拉开衣橱门。感慨了一下和上辈子几乎没什么分别，利索的拿出换洗衣物，塞进顾顺手里:“赶紧洗漱去。”
顾顺把衣服往床上一扔，把人揽过来抱住:“我爸这是同意咱们俩的事了？”
“嗯，快去洗，赶了两天路了脏死了。”李懂嫌弃地推人。
顾顺一听反而更加不撒手了:“你不是说上辈子我死了我爸才同意的吗？”
李懂叹了一口气，把那天顾爸爸说的话给顾顺说了一遍。
顾顺沉默了半天，揽着李懂的腰靠在衣橱门上:“也就是如果我不说那些浑话，我爸也不会让我们滚？”
李懂想了想:“其实我觉得，那天爸是让你一个人滚，结果你把我一起拉走了。”
顾顺低头看着李懂，眼睛里充满了无奈:“你还是我亲媳妇儿吗？”
李懂踹了他一脚:“谁是你媳妇儿。”
顾顺只能捂着腿肚子去洗澡了。
（84）
顾妈妈第二天就回来了，顾顺在顾爸爸面前一向是梗着脖子说话，但是在顾妈妈面前，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支支吾吾地把话给说完了，结果顾妈妈只是哦了一声，说你爸昨天就跟我说了。
顾顺拉着李懂的手，李懂觉得他手心里紧张的都是汗。
李懂其实也紧张的不得了，相对于顾爸爸，李懂其实更怕这位接触很少的顾妈妈。
顾妈妈是一个女强人无疑，军装在身英姿飒爽。上辈子李懂对顾妈妈的印象其实不算多。他带着顾顺回家的时候，顾妈妈也不在家，回来后也是很冷淡的反应，仿佛牺牲的并不是她的儿子一样。
后面的八年她对李懂的态度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李懂一直觉得顾妈妈大概是不喜欢他的，但是不知道是看在顾爸爸还是顾顺的面子上，又是很看重他的。顾妈妈那种矛盾的心态，李懂一直不确定是因为自己带坏了他的儿子，还是没有把她儿子平安带回家。
这次和顾顺站在一起面对顾妈妈，虽然顾妈妈依然冷冰冰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懂在她身上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从小我就告诉你，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给我走下去。这条路不好走，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哭，别在外面丢人。”顾妈妈摘下军帽解了外套递给阿姨，“这次有多久假期，晚饭我给你做，想吃点啥？”
顾顺瞬间松了一口气，放开李懂粘着顾妈妈去了厨房：“排骨啊，妈做的排骨最好吃了，给懂儿尝尝你手艺。”
顾妈妈浅浅露了一个笑容，对着李懂招了下手：“李懂是吧？来。”
李懂突然觉得春暖花开阳光灿烂，上辈子那一点点的心结在顾妈妈这个并不怎么灿烂的笑容里彻底解开了。
顾顺着家的时间还真的算不上多，对自己家里有时还不如李懂来的熟悉。
好几次顾妈妈要什么工具材料，顾顺找不到东西都是李懂叹着气帮他把东西给翻出来的，最后顾妈妈都有些意外地看着李懂了：“在家经常帮你父母做菜吧？”
李懂一边给顾妈妈打下手切菜一边道：“也不常，我假期不长，不过回家基本都是我在做。”
顾妈妈摇摇头：“我们家顾顺这方面就不如你，不过也别惯着他，你要下厨得让他切墩，别把他养懒了。”
蹲在角落里洗菜的顾顺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懂，李懂装作没看见，帮顾妈妈把配菜都切好装盘，顾妈妈说什么都说对，好，是的。
这样絮絮叨叨的顾妈妈是上辈子李懂从来没见过的，以为顾顺的离开对她没影响的李懂这才看明白一个母亲的伟大。
（85）
三天后顾顺和李懂拎着顾妈妈准备的一大包礼物登上了南下的动车。
大长腿无处安放的顾顺有些别扭的坐在位置上，眼神却是职业病一样不自觉地四处扫描。李懂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心里琢磨着怎么跟父母说顾顺的事。
顾家家长的开明造就了顾顺现在万事有担当的个x_ing，而李家家长的爱护也是李懂成长为如今独立坚强的李懂的必要条件。
想起上辈子自己离开时最后见过的早就有老态的父母，李懂不由得开始对十几年前还能说一句正当壮年的父母有些期待起来。
转头看着被挤挤挨挨的座位和满车厢的人逼得皱起眉头的顾顺，李懂突然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只要他还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下了动车，倒公交从火车站到汽车站，然后再坐长途大巴，再换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