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 作者:独孤求哨(上)【完结】(21)

2019-06-12  作者|标签:独孤求哨 历史剧

  “妖剑……”红莲喃喃自语,记忆回到了不久前的一个月夜。

  ——男人握着她的手腕对她说,这把剑,碰不得。

  “婢子还听说,那把剑曾经是供奉在太庙的,可是月前出了一件大案子,死了好多人,连上大夫这样的大官都被不知哪里来的刺客杀了。那天在太庙的人,只有卫侍卫一个人活了下来,手里还死死抓着那柄妖剑。后来,大王便将那把剑赐给了他。” 小荷虽然说话颠三倒四,大体意思却是明白的。

  红莲聚精会神地听着,突然c-h-a话道:“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就没有人……怀疑他么?”

  “怀疑他……公主的意思,是卫侍卫杀的人?”翠衣侍女惊叫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但如果只活了他一个,大臣们难道不会议论么?”

  “因为卫侍卫在太庙也受了重伤呀,听说差点送命呢。而且,太庙里大多数人是被箭s_h_è 死的,又不是死于剑伤。”小荷抚着胸口道:“何况,卫侍卫与横阳君交好,横阳君又是现在的韩国除了大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谁敢随便议论他们?”

  “三哥?”红莲轻咬嘴唇,“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婢子都是听下人们议论说的。这些天来,卫侍卫每晚必和横阳君、韩将军、邓将军等几位大人聚宴饮酒。有时候是在各人府上,有时候是在新郑城里的鹿鸣阁里。”

  红莲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耻。

  “对了,公主要打听这个人做什么?难道他哪里得罪了公主?”

  红莲笑而不答,突然伸手在小荷的腮上掐了一把,附耳过去低声嘱咐了几句。侍女吓得变了脸色,道:“公主!这恐怕——要是夫人问起来,婢子可怎么交代啊——”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红莲狡黠地眨眨眼睛,“母亲那里有我呢。”

  打发了侍女,红莲悄悄溜回自己的寝宫,从衣箱的夹层里掏出一套男子的装束来。这是她近来费了老大心思才弄到的。她洗去脸上的脂粉,飞快地换上衣服,又给自己束了发——没一会儿工夫,铜镜里便映出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只见那“少年”对着镜中的自己嫣然一笑,然后便避着宫里来回走动的内侍、偷偷摸摸溜到了庭院中。她在围墙下观望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在侧时,袖中突然抖出一条软鞭,栓住一棵老榆树的枝桠,借力翻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刻功夫,这“少年”便出现在新郑的街头,充满兴趣地东张西望。如今的新郑不比以往,街道上行人稀少,十分寥落;如此一比,“鹿鸣阁”的兴旺和奢华,便分外显眼了。

  红莲虽然不是第一次偷溜出宫,却是第一次靠近人多的地方。她站在街对面观望了许久,终于咬咬牙,故意迈着大步踏了进去。立刻就有伙计满面堆笑地上前问话。红莲捏足了腔调,沉声道:“给我寻一个楼上靠窗的座位。”

  伙计立刻摆出一副哭丧脸,道:“这位客人,真是不巧,今日的雅座已被一位贵人全包下了——”

  红莲眼珠一转,道:“那位尊贵的客人,可是姓卫?”

  伙计一惊,赔笑道:“原来贵客是被卫大人邀来赴宴的?”

  “我——”红莲哑了口,突然计上心来,对伙计小声道:“是也不是。在下与那位卫大人有些表亲,是宗族里的老人让我来的;却不能告诉那位大人——”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塞进伙计手心。

  红莲出生王室,举止不免天生带着几分贵气;那酒肆的伙计精明油滑,阅人无数,对这种举手投足间的气派自然格外敏锐;起初虽连连推辞,终于还是禁不住红莲连蒙带吓,为她寻了个角落里的位置,桌上摆了酒,外面用屏风挡得严严实实。这座位还靠着后窗,迫不得已还能跳窗遁走,不可谓不周到。

  红莲枯坐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趣,不觉隐隐有些悔意。从遇见卫庄那一日起,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儿;眼里看的,心里想的,总是不自觉扯到那个男人身上——他究竟是什么人?站在哪一边?他在谋划些什么?他对韩国的危亡,是个什么态度?还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

  红莲气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怎么想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的关键是搞清楚卫庄这个人,是不是真心做韩国的臣子,还是另有打算?她感觉得到,此人的野心绝对不小。可说他要做什么对韩国不利的事,目下倒还没有征兆。虽然朝野传闻侠、段、陈三家的颓败,是由此人一手造成,可如今也并没有见他卫氏一门的崛起,仍旧做着个安分守己的侍卫;反是身为横阳君的三哥,近来广结党羽,招揽了不少原来三卿的门下,势力大大增加了。

  难道说卫庄也和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一般,打算拥立三哥为下一任韩王?

  正在胡思乱想间,窗外忽然飘进一阵熟悉的人语声;只听一团嘈杂沿着木阶蹬蹬爬了上来,大笑道:“原来贤弟早到了。愚兄晚来一步,当自罚一杯。”

  什么?早到了?!

  红莲顿时觉得心口一悸,毛骨悚然——自己一直坐在这里,连什么时候外面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幸好自己不曾弄出什么动静……

  “哪里,庄并不曾久坐。横阳君不必如此。”

  虽然明知危险,她却实在忍不住从屏风的缝隙往外窥望——可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坐的人影。玄色鹤氅。披散的白发。

  一阵推杯换盏过后,红莲终于弄明白今日卫庄宴请的竟只有横阳君一人,随同的也只有两名亲信门客;不禁暗暗怀疑这二人果然是要密谋些什么。可惜席上的话声忽大忽小,除了劝酒之辞,大多听得不甚清楚。

  直到后来,或许是喝多了,两人的声音都放开了些。

  “……公子信是君上从弟,襄王庶孙,素有勇武之名;大王令他将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公子不必太过挂怀。公子乃是嫡出,大王虽还未昭告国人,但如今韩国谁不都清楚您才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横阳君长叹了一声。

  “愚兄忧虑的不是这个。如今我国危在朝夕,朝中重臣不思存韩之法,却仍为了各自的蝇头小利结党勾斗;却不想倘若韩国真的亡了,哪儿还有他们的去处?”

  红莲正在惊讶——原来三哥偶尔也是会说人话的嘛——又听横阳君接着道:“当务之急,还是先遣使者去咸阳,把红莲的事儿定下来——”

  我先勒死你。红莲脸一黑,差点把藏在袖子里的软鞭扯断。

  出乎意料地,卫庄没有和往常一般顺着他答话:“横阳君真的觉得这门亲事会对我国有益?秦国后宫不乏山东六国的公主王孙,例如昭襄王母宣太后、庄襄王母华阳太后,甚至如今的秦王之母赵太后,可白起拔郢都、烧夷陵,围邯郸,如今王翦攻伐赵国,可有半分念着故国人情的样子?”

  说得好!红莲心中一畅,简直要拍案称快了。

  “……这这这,怎可一概而论。”公子成面上尴尬,支吾起来,“勾践灭吴,还有西施的三分助力。所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国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红莲这一去,倘能为我国赚得数年生养教训、整兵经武,韩国才确有保存社稷的机会……”

  “……听闻秦王政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且不说这些市井传言,就看他之前数年的为政之风,除嫪毐,灭仲父,兴水利,伐武城,可知此人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可不比吴王夫差,会被区区儿女私情绊住手脚。”

  “这……可如今,如今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先前秦使姚贾还再三逼迫父王,令他出兵攻打赵国——父王忧心忡忡,倘若拒绝秦国,我国必然第一个遭殃;可倘若真的出兵,我国损兵折将不说,谁不知道三晋唇亡齿寒,赵国不保,韩魏也是在劫难逃——”

  卫庄也冷笑道:“姚贾此举,的确是把我国逼到了刀口上。无非是一死,只令我们挑选死期是今日还是明日——”

  听到这里,红莲也随之揪心起来。韩国,真的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步?那我——

  那两人又压低声音絮语了片刻,忽听公子成道:“贤弟,我听人说你和闭门谢客多年的公子非有些交情?”

  “交情称不上,不过他的师门与先师有些渊源。荀卿高徒,先师也是经常称赞的。”

  “原来如此。不过贤弟千万小心,韩非虽也是宗室公子,可此人出语狂妄,诋毁高士,不以正道说君主,唯谈重刑立威、利欲使人,韩国上下都知他是个刻薄鄙俗之徒……贤弟日后一定要离他远些。”

  “……”卫庄沉默了片刻,低声答了些什么。语调倒是很平静。

  横阳君继续说道:“怪就怪在秦使数次提到此人,似乎是秦王读了韩非所著的书,十分喜爱,甚至说出‘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话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王,想见他?”

  “正是。姚贾已面见父王提出此事,就在贤弟养伤那几日……我只是想不出秦王这次又在图谋些什么。欲见这么个妄人,是为了摸清韩国的底细?不过韩非久不在朝堂……父王迟疑不决,没有当即允诺,秦使已经催促好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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