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 作者:独孤求哨(上)【完结】(57)

2019-06-12  作者|标签:独孤求哨 历史剧

  前方的路中央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不知是人是鬼,像被风吹着似的,安静飘忽地朝他们走来。

  马儿还毫无知觉地喷着鼻息往前赶路;无咎等人却各自绷紧了呼吸。

  黑影越来越近,红莲终于看清那大抵是个人——是个穿着灰衣的高大男子,打扮像个普通的行路人;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他脚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对于迎面而来的送葬车队,似乎没有多看一眼。

  如果是普通的行人,夜里迎面撞见了送葬的队伍,心中多少会有些惴惴吧?就算这人胆大包天,也该往路边让一让,莫要被柩车两旁的人碰上……然而那人的脚步简直像用尺子量过似的,不闪不避地走来,没有撞上一个人,却也没有偏离一寸;就这么恰巧地与柩车擦肩而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那一刻,车上的棺木突然颠簸了一下;幸好两旁的人及时拉住绳索,才没有令它歪斜。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事故,红莲却无端地出了一身虚汗。

  一定是车轮不小心咯上了小石子。她安慰自己。这世上,哪有什么奇怪的“感应”。

  深夜,小道上愈发冷清,静得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咂咂声。偶尔伴上两声乌鸦的鸣叫,听得人心中凉意更甚。

  “有人跟着我们。”白凤忽然开口。

  “……什么?”

  无恤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许久。“为何……我丝毫感觉不到生人的气息。”

  “我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的动静。”无咎道,“此人的隐匿之术,一定相当高明。”

  车里车外陡然紧张起来。就在这时,车顶上的白凤再次伸手一指:

  “就是那个人。”

  红莲掀开车窗。她一瞬间感到脊背阵阵发冷,心却跳得又快又急。

  那个方才在路上偶遇、戴斗笠的男人,赫然站在道旁一棵枯死的老树顶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

  他不是走到他们后面去了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路的前方?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行动?

  况且,此人是从我们将要去的方向来的,应该与秦国的追兵没什么关系啊?!

  她握紧了链剑的柄。不消说,流沙众人的手也各自按在趁手的武器上。

  无咎和无恤打了个眼色,蓦地像两道离弦之箭一样向那个怪人疾冲过去。两人自左右夹击,配合得十分默契。

  怪人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有如水面上出现了一道涟漪。然后他整个人不见了。

  扑了空的两人坠到地上,面面相觑。不止是他们,所有人脸上都挂上了又惊讶、又恐惧、又不知所措的神情。

  白凤“啧”了一声,小小的身体冲天而起,像一只雨燕一样在梢头点了一下,跃进了林子深处。眨眼功夫他盘旋归来,继续坐在车顶上,一言不发,像在生闷气。

  那人就这么倏忽出现,倏忽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但他们还得继续赶路。虽然大家心中都埋着不安和疑惑,却默契地谁也不提。

  夜间,流沙在林中安营扎寨,让人、马都稍事休息。当然不敢生火造烟,不过在出逃之前卫庄便做了充足的准备,两辆运货的马车中塞满了酒、清水、晒干的蔬菜、打实的糕饼和腌渍的r_ou_类,足够众人吃上半个月。胡乱填饱了肚子,火魅吩咐大家轮流睡上两三个时辰,无咎和其他几人轮换着值夜,另外还有白凤的鸟儿在树上望风。

  白凤嘴里嚼着一条r_ou_干,含糊不清地道:“他还没走。”

  无咎、无恤等人都大皱眉头地看着他,“你是说——那个戴笠帽的怪人,一直在跟踪我们?”

  “嗯。”

  “可是先前我们几人特地在营地四周巡视了一圈,分明什么都没有……”

  “那是你们轻功太差。”

  红莲很想从背后甩他一巴掌,不过流沙的几位元老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破孩子,无恤耐心地问道:“此人究竟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白凤干脆地回答,“林子里太暗了,碟翅也看不清究竟——要是有只鸮子就好了。”

  “……我都怀疑方才看见的究竟是个人,还是个鬼影。”无咎喃喃地仰头看天,“或许,那东西根本就是我的错觉。”

  他这话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然而,不可能所有人都产生了完全相同的错觉。

  “山林之中,步甲兵太过笨重,骑兵发挥不开;只有罗网的刺客,最为游刃有余。”火魅的声音幽幽地从车厢中传出,“新郑附近的罗网据点不多,但集合起来也能有一二百余众。若是在少主人醒来之前被他们缠上,恐怕脱身不易。”

  “倘若那人是罗网的探子,看到我们打算安营休息,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赶紧回去通知他的同伙,带着更多的人追来;没有理由停在这里不动啊。”

  “或许当初他跟上我们的时候便已沿路留下记号、现在大批杀手正在朝这里赶来?”

  流沙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无恤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就不该在此休整,而应收拾东西、连夜赶路?”

  火魅叹气道:“夜间在林中赶路,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还容易留下许多容易追踪的线索,很难将追兵彻底甩掉。况且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一夜,所有人的精神都很疲倦,如果再走下去,我怕反而中了秦人的疲兵之计,更容易在劳累的时候成为他们的猎物。”

  一旁的无命啐了一口,粗着嗓子道:“就为了一个不知躲在哪儿的小崽子,睡又睡不成,走又走不成,流沙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要我说,咱们应该趁早把他找出来宰了,才能睡得安稳。”

  “说得容易,要怎么找?”无咎无奈地摆了摆手,“连白凤的鸟都看不见,何况咱们这些睁眼瞎——”

  话未落音,一阵强风从林间穿过,刮得树枝沙沙作响。一大群各式各样的雀鸟吵闹着从树冠中扑腾出来。有几只俯冲到白凤身边,尖叫几声又飞远了。

  白凤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又有人来了。很多个。有的在天上飞、有的在树上跳——”

  “不好。”火魅惊慌地掩住了口,“那是罗网中一群特别的杀手,‘腾猿’和‘夜枭’。大家小心应付。”

  “这些人有什么特别?”

  “顾名思义,号称‘腾猿’之人擅长在树上攀爬,以茂密的Cao木为掩护,刺杀快如闪电,而号称‘夜枭’之人身上穿戴着以栎木为骨、牛皮为膜的翼手,可以在空中滑行一段距离。”火魅道,“他们的速度很快,一击不中,会马上逃走,等待时机发出第二击。所以一旦交手,必须寻机彻底将他们杀死,决不可纵虎归山。”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好几个方向的枝叶灌木同时沙沙沙地响了起来;仿佛几条水蛇在深绿的波涛中飞快地游动。说时迟、那时快,头顶的树冠上忽然“嗖”地窜出几个黑幽幽的人影,向马车四面的流沙众人突袭过去。间不容发之际,无咎连剑都来不及拔,连着剑鞘往身前一挡,只听“铛”地一声,与一把阔身短刀撞到了一处。他手腕一翻,总算将剑身从鞘中抽了出来,以卫庄亲授的一招“鸷鸟散势”向斜下方狠劈,却劈了个空;而几步开外的无命却远没有他幸运,第一击便被刺中右胸,肺叶被扎了个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便倒下了。

  无双的喉咙里发出低吼。他一拳擂向那个刺了无命的杀手,却只打中背后的车轼,霎时木渣乱飞。不管得手没得手,所有刺客发出一击之后立刻远远逃开,再往树叶茂密的地方一钻,瞬间没了影子。

  这夜唯一的光亮只有头顶的圆月,被云层遮去了一半,又被茂密的枝叶挡住另一半;林间的空地上黑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判断敌人的位置,简直难如登天。流沙众人不敢冒险主动追击,只能在原地被动地等待。

  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包围着马车的众人再次遭到了偷袭。块头最大的无双首当其冲的成了最显眼的目标。三名杀手从暗处冲出来、同时刺向他的要害,他拧身躲过一刀,无恤帮他拦下一刀,然而第三人却准确地刺中了他背后肩胛以下的地方。幸好无双肌r_ou_粗厚紧实,短刀没入半寸便再也c-h-a不进去。他怒吼一声,把回身想跑的刺客一把拉住胳膊扔到地上,一拳砸中身体正中——那人的胸骨顿时凹陷了下去,当即一命呜呼。

  然而此刻又有数人从后方朝无双杀来。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改刺为削,虽然不能一击毙命,却在无双的身体上划出多道血淋淋的口子。无双被他们撩得兴起,大喝一声,抱起地上的死尸,像抄着铜棍一样在空中挥舞——还当真将其中一人撞了个正着。其余几人趁机四散逃开,他还想追,却听背后无恤大喊了一声“小心!”无双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一枝力道极大的羽箭从空中飞来,s_h_è 中了他的小腿。他吃痛一个踉跄,踝后又中一箭,登时跪倒在地。

  原来这些用短刀行刺的杀手便是“腾猿”,而几名“夜枭”根本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藏在大树顶上,不断朝下面发s_h_è 弩箭。红莲正要抽出链剑,突然被身边的一名哑女推了一把,躲过一波从斜上方坠下来的流矢;那少女本人却被命中了脖子,一头栽进了泥土里。

  “啊!”红莲惊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脚踝又被人猛地拉住——她身子扑倒,被人硬生生地拖进了马车底下——这时又有好几支箭c-h-a在了她先前站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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