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记事(ABO) 作者:祁小九爷【完结】(65)

2019-06-12  作者|标签:祁小九爷 生子 天之骄子

  那并非迟熙言计划中向容珩坦白的时机和方式,但他仍是由此而坦白了。他真的曾经以为,容珩会欣喜于他找到自己的爱情、并对他的爱情报以祝福的。

  容珩在他懵懂的尚不知爱情为何物时拒绝过与他的婚事,又告诉他他们都会和相爱的人相伴一生,这让他天真幼稚地以为,他真的有拥有自己爱情的权利。

  可后来容珩又用事实告诉了他,是他蠢笨地会错了意,他从来都没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利,他仅有的且必须执行的“权利”,就只有爱容珩。

  他在愈加深重的绝望中甚至偶尔会很恶意地去想,他在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年纪,就因为容珩偏爱而预定了一生的爱情,那他于容珩而言,是不是也不过就是个会喘气有心跳的玩具,任由容珩来决定要不要他、何时要他。

  “你是还想和他在一起吗?”在长久的静默中,章谨再次小心地问道。

  “不了。”迟熙言耷拉着眼睛,摇着头,脸上无悲亦无喜,只平静地说道,“不了。”

  这样的答案,让章谨既是心疼又是自责,可在这心疼自责的翻搅下,却又可悲的有了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不敢多追问一次这答案是不是真心,甚至不敢深究迟熙言所谓的不了,是不想了,还是不敢了、不能了。

  他知道他的儿子向来是识大体的,可迟熙言越是这样,他也越是心疼。但心疼也没有用,是他们这做父母的把迟熙言送进了这段婚姻,而现在,他们却没有办法把迟熙言再从中完完整整地带出来了。

  这一场以迟熙言为平衡点的拉扯必须有人先放手。章谨觉得,他或许该去和那位明先生聊一聊。

第57章 第 57 章

  夜色里,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从毅诚庄园的大门驶出,如深海中穿行的游鱼一般,悄然静谧地驶向城区。

  章谨静默地坐在车里,任由着车窗外愈发光怪陆离的喧闹繁华的灯光一波一波地打在他脸上,炫目的光影印在瞳孔里,来不及消散就又被下一簇新的光亮所掀翻,连个独属的光斑都不会留下。

  车子的目的地是离皇城不远的毅诚公府。与此同时,也有另一辆同样低调得让人不会去看第二眼的车,正在往明子熠的公寓驶去,然后接上那人,带他来见章谨。

  章谨在前一天与迟熙言交谈过以后,也把那些隐藏了许久的事情告诉给了迟敬秋。没全说,只说了瞒不住的部分,包括迟熙言曾经的恋情、容珩算计之下的完婚、以及这两人现在的婚姻危机。

  他不敢对迟敬秋说那孩子的事。迟敬秋一向对儿子们颇为严格,更不允许他们做出任何有损家族荣誉的事情,若是让迟敬秋知道了迟熙言做过那样的事,她怕是得罚去迟熙言仅剩的半条命的。

  章谨虽然仍是对容珩心有怨愤,但在这在流掉的孩子的事情上,却不得不感谢容珩对迟熙言的维护。他就像容珩所表现的那样,当作自己什么都不曾知道,也再三叮嘱了迟熙言,对谁也都绝不许再提及。

  饶是如此,迟敬秋在听了章谨讲的之前的那些事后,还是沉默了许久。

  即使抛开私人情谊不谈,他们的家族与皇室也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家族,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有责任为皇室培养出个合格的储妃。而迟熙言的行为,不仅教他们失望,也让她觉得她到底还是有愧于皇帝的期待了。

  迟敬秋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只是她不仅是迟熙言的母亲,更是世袭的毅诚公爵、是迟氏一族的大家长,当天枰的另一端压着的是皇室尊严家族荣誉时,那分量就重得她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儿子了。

  所以迟熙言这婚是离不得的,更是不可能是在流产后不久这样的节骨眼上。

  章谨只与她说,迟熙言是因为流产所以一看见容珩就悲痛伤心,加之容珩在迟熙言那里又有过欺骗的不良记录,因此才会在气急之下提了离婚的。而迟敬秋觉得,容珩与迟熙言的问题终归还是要这两口子之间自行开解,除此之外,明子熠现在的生活轨迹离迟熙言太近,让迟熙言还不能真正地死了心绝了念,这也是个严重的隐患。他们应该推动一把,断了迟熙言念想,或许这样就能让迟熙言再次正视起自己身负的责任了。

  虽然迟敬秋不知全部的内情,可找明子熠谈一谈这个想法倒是与章谨不谋而合了,这倒省了章谨再找理由。章谨转过天来便差人查了明子熠的联系方式。他白天要顾及着迟熙言,不方便出门,于是就约下了今晚的夜谈。

  司机开着车驶向毅诚公府的侧门,没在门口停留,直接将车驶入府中。

  厚重的木门在车后悄然地合上,车子停到院中,明子熠从车上下来,发现已有个身着成套黑色西服的执事模样的人站在院中等着他。执事并不多话,只躬身对明子熠行了个礼,便在左前方领先半步地引着明子熠向一侧走去。

  明子熠心中焦急,他知道今晚的谈话不会是轻松愉快相谈甚欢的,可他现在也就只心急着想知道迟熙言现下安好而已。他恨不得飞过去,但执事却走得不疾不徐步履稳健,他也无法,只得随着执事的指引,进了一道仪门,又穿过前厅,再继续慢条斯理地向里走着。

  毅诚公府是座正儿八经的老宅子,即使画梁雕栋保养如新,也处处透着一股子压抑与沉重感。可这就是迟熙言的家,虽然不是自小生活的地方,却是迟熙言的出阁之地。明子熠想到这些,焦躁的心绪竟也平静了些许。他顺着这朱梁绿柱的抄手游廊向前走着,回想着那天迟熙言是不是也是从这处走出去的,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明子熠也分不清这些按着规制做出来的如出一辙的东西。

  顺着抄手游廊走至亮着灯的正厅,执事上前,侧身立于门口,敲了敲那闭着的雕花木门,方才扬声道:“先生,明先生到了。”

  “请明先生进来吧。”屋子中一道听不出情绪的温润的男声遥遥地传来。

  执事闻言推开门,引着明子熠走入正厅,又往右手边转去,绕过一道梅花新月图的嵌螺钿紫檀边框围屏,进了东暖阁,对着坐在暖阁中的章谨一躬身,便先行退了出去。

  “明先生请坐。”章谨略欠了欠身,又比了比身侧的另一张沙发。他执起茶几上的茶壶,为明子熠斟了杯茶,对明子熠说道,“冒昧请明先生深夜前来一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明先生见谅。”

  “章先生言重了。”明子熠看着这个与迟熙言有着五六分相像的中年男人,不觉地心口丝丝地冒着苦意。他曾与迟熙言一起设想过无数种初见章谨时的场面应对,那时觉得,上来直接叫岳父他怕是还没这个胆量,但至少伯父是能叫得的。但时过境迁,他与迟熙言都咫尺天涯了,与章谨就更是只有彼此先生相称了。不过明子熠也没那么多的闲暇心思去感慨这些,他对章谨躬身行了礼,一落了座,不等章谨再开口,就又急切地问道,“熙言他现在还好吗?”

  “抱歉,请您称呼内君殿下。”章谨纠正道。但他当真看到这个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周身满溢着疲惫而无望的气息的年轻人,在听闻他的话之后连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光亮都瞬间灰暗了下去时,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他又说道,“内君殿下现下正在修养,身体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明子熠一叠声地说道。

  他那日收到容珣的信息,知道了迟熙言的晕倒是因为流产,瞬间就如被重锤猛砸了脑袋,除了懵和疼,就再也没了其他感觉。

  迟熙言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而他们居然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但这孩子与他一起都给迟熙言造成了无尽的伤害……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子不断地循环着,拌合着疯狂地想要得知迟熙言安好的期望,纠缠得他几天来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直到今天章谨找上了他,这才在他那纷乱浑沌的思绪中撕开了到口子,而一句已无大碍,才勉强将他那被绞成碎片的心再团到一处塞了回来。

  “今天请来明先生,其实也是为了内君殿下的事。”章谨并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明先生似乎,至今仍与内君殿下有联系?”

  “并没有。”章谨的询问猛然将明子熠的心神拉了回来,这不是可以大意的问题,他也不允许自己再给迟熙言带来伤害了,连忙澄清道,“是我单方面给……他发过信息,他再未跟我联系过了。”

  “内君殿下成婚一年有余,”章谨看着明子熠,说道,“明先生仍这样有违礼数地纠缠着,不知是为何意?”

  明子熠看着章谨那双丝毫不露情绪的、甚至连斥责都难见其踪的淡然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说不出来了。他能为何意?他只是想爱迟熙言而已,而这答案章谨未必不知道,可知道又如何,他的这份爱在章谨的眼里,只会是个本就不该存在的违禁品吧。

  “我并无非分之想。”明子熠垂下眸子,回答道。

  “明先生对内君殿下的情谊我明白。”章谨这话也不是信口而已,他昨天也细问过迟熙言,迟熙言答得不多,可他依旧看得出迟熙言的绝望哀伤。或许曾经有多深情如今就有多凄惘,而他现在从明子熠身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神色。但这到底不是他能心软的事。他说道,“不过明先生的这份情谊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我希望明先生也能明白。”

  “我明白。”明子熠黯然地答道。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迟熙言与他之间有太多的阻碍,这些都不是仅凭爱意就可以克服的,所以他早已就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明先生或许真的明白,或许也并不完全明白。”章谨觉得明子熠并非完全明白,如果真的明白,这人可能就不会再忍心缠着迟熙言了。他不禁露出了一抹莫名的浅淡笑意,那笑意不似嗤笑,反倒像是含着些许无奈与包容,又说道,“这样说吧,做个大不敬的假设,若是内君殿下与太子殿下当真离了婚,明先生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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