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和稳重的语调，陡然说出“非常恨”三个字来，让陆潇雅格外地注意了一下。
“他收养了我和小优，曾经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他后来去赌钱……走投无路的时候，把小优抵押给了赌场的老板。”曲楝慢慢
地说着，他的颜色依然淡定，语调里还是不可抑止的流露出一点痛苦和遥远得已经有点辨认不清的怀念，“我去把妹妹要了回
来。”
“要了回来？”陆潇雅没什么力气地敛眉笑笑，“然后呢？”要回来必定没有三个字这么简单，背后开出的价码大得可怕，才
会折磨了曲楝这么久。
“我借了高利贷把那笔赌债还了赎回了小优。”曲楝看着陆潇雅的眼睛笑了笑，“瞒着周清明。”
“结果就是他形如傀儡……于是他担心你留下他被高利贷者勒索自己逃走，把小优关了起来？”陆潇雅反倒唇角一勾低低的笑
了出来，眼神里带了点淡漠的嘲讽，“啊……可怜的男人，悲剧的人生。他真该对你有信心的。”
“你杀了他对所有人也许都是好事。”曲楝再看他一眼，也带点说不明白的意味挑起一边唇角笑，“谢谢。”他再次说了谢谢
，下颚微抬，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虽然我想，你也许只是享受扎他一刀的过程。”
陆潇雅眨了眨眼，把眼神隐藏进纤细的睫毛下，枕在脑后的右手慢慢收回来握住了左臂，轻轻地笑：“嗯？”那声线有点浮，
带一点点的漂移不定。曲楝……
他虚伪的善良被人谢过很多次，却还是第一次有人真诚地来谢他的恶毒。
——感觉到本能的抗拒。但除了不习惯之外，也有一点点的隐秘的期待。
彼此安静了一会，胃里似乎有点犯恶心，陆潇雅下意识地抽了一张干净的餐纸捂住嘴，身子轻轻侧倾闭目静了一会。
曲楝看他一只手支着床沿另一只手按住餐巾纸半晌没有做声，脸色从刚才起床的正常变成似乎有些窒息憋出来的淡淡潮红，心
里有根弦被“叮铮“地拨了一下。眉心微皱，等到陆潇雅侧过半边脸去开始轻微的干呕的时候，曲楝条件反射地想要过去拍拍
背：“不舒服？”
几乎是立刻，陆潇雅挥开他。
曲楝一怔。陆潇雅对自己反应过度似乎也有些意外，皱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剧烈地咳了一阵。又扶着床沿喘息了一
阵，才缓了缓，吐了些清水出来。
陆潇雅会反抗？曲楝原本只站在离开病床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也就尴尬地走不过去，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最后缓慢地收了回
来。陆潇雅拒绝，他也就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再坚持。
看着陆潇雅弯下腰去咳得满脸晕红，他不是没有错愕的。第一次陆潇雅是主动要求他抱走的，第二次他半拖半抱地带着陆潇雅
走，陆潇雅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这次……为什么？他挥开了他伸出去的手，那动作很迅速，几乎是一个人能达到的本能反
应的极致。
“怎么了？”门口立刻探头进来一个护士，草草地扫了一眼边上站着的温暖男生，视线再投向陆潇雅时立刻眼睛睁得大大的一
脸被惊吓到的表情，几乎是连跑带走地奔了过去，“阿雅，感觉怎么样？”
“今天……咳咳，好多了。”咳久了还有点乏，陆潇雅借着她扶起来的力度撑起来，有点抱歉地弯眉浅浅笑，松手让餐巾纸飘
落到垃圾桶里，“烧好像退了。”
曲楝眉心一蹙，目色有些深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交谈。陆潇雅还是一副病恹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是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
神色，又稍微面向窗户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来测下体温。”护士拿出体温计让陆潇雅含着，过了会让他张嘴，拿出来看了好一会，松口气，“感染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随后她放下病历本絮絮叨叨地一样一样数注意事项，“鱼虾什么都不能吃！辣椒也不能吃，干的焦的都是忌口的。愈合期间
脚不能乱动，慢慢等它好，痒的时候不可以挠不然伤口裂了不好处理。”
“嗯。”陆潇雅温颜弯弯眉，慢吞吞地点头。这么大的一个男孩子，看他乖巧听着训的模样总会让人产生叹口气过去摸摸头说
孩子真乖的冲动。
这样的场景似乎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再看了陆潇雅一眼，曲楝起身准备离开。
还有半小时上课，打车过去也只是堪堪到。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绕这么大远的路特意来看这么一个怪物。感恩？出于人道？负疚？责任感？好像都有。
“曲同学。”
衣角蓦的被力道不大地牵了牵。心里一颤，曲楝转身。
陆潇雅低低的笑着，一只手放在白色的被单上，另一只手原本伸过床沿，现在已经收回交叠的放在另一只手上：“曲同学……
帮个忙。”
“又是咖啡？”曲楝淡淡接口，“你现在在养伤，不能喝咖啡。”
“你还记得。”陆潇雅喃喃叹口气有点无奈，仰起脸对上他的眼睛。他也静了片刻，才慢慢地微笑：“不要让小柒和我家的人
知道。”
“这是威胁还是请求？”曲楝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几眼，微笑有一点暖了起来，往回走了一步，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并不再轻易去
触他。语调里多了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温和：“小柒？”
“啊……拜托而已。我口碑哪有这么差。”陆潇雅笑笑地对上他的目光，动作随意舒服地靠在床背上，懒懒的姿势加上慵懒的
语调，再加上一点咳嗽憋出来的红晕，这个场景实在是……曲楝眼神稍稍闪动，欲言又止。
“檀柒，北区商学院的沐风而远COS社，每年都出几回大型COS……去过F校……COS团长最妖娆最多尖叫，后来出场谢幕却萌萌
兔子装看得拥护者倒地一片出来那个。”
“你说得太迟了。”曲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弯腰收拾起自己带来的东西，退后两步到了门边，转身拉开了门。
陆潇雅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眉眼弯弯秀气无害：“他们已经知道了？没有来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