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了?”叶英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是。”叶炜应道:“那人一露面会让柳惊涛无暇再闹五弟。”
毕竟,昔日霸刀山庄柳风骨柳五爷最被看好的继承人又出现了,柳惊涛再纠缠下去,只会落得两手空空。
这一点就算是疯魔之人也比谁都懂。
“我不是说他。”
“嗯……”叶炜窒了窒,“我这不是很好么?大哥放心吧。”
弟弟这么说了,当兄长的就不再多问。
叶炜唤醒软榻上的叶琦菲,任那睡眼惺忪的小家伙扑进怀里,将她带出天泽楼。
目送父女俩离去的李承恩,低低发笑,是不是当爹的对女儿都没辙?他们天策府的秦老将军也是如此,老来得女,简直把小淑仪捧在手心里疼。
丫头不要学女红,那就不学,丫头要拿枪,那就直接揪了枪法最好的杨宁去教,相信要不了多久,继曹雪阳之后,天策又会出现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
“伯伯说偷袭他的人牙齿是黑色的。”
被一本正经的话拉回思绪,李承恩转过头,瞅瞅正襟危坐的叶英,忍不住逗弄他,“也许是他吃坏了牙,全掉了,这才看起来黑压压一片。”
“将军。”
“咳……”李承恩尴尬地抹抹脸,“以前听朱军师说过,百济丛山中有个古老的部族,那里的人天生黑齿,还能cao纵自然造化之力。”
“你怀疑与此有关?”
“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确定了某些事。”李承恩哼道:“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牡丹送到京兆,我倒要看一看,谁会横加拦阻。”现在的红衣教男宠,不仅仅见证了西南封疆大吏的行径,还能引出隐匿在朝中的幕后黑手。
“牡丹尚在川中。”真杨宁看着他的。
“所以我仍要进入蜀地。”李承恩弯腰拎走窝在叶英脚边的猫,全然无视它张牙舞爪的凶悍模样,“这次,幸好你先写一封信,让二庄主他们在板甲完工前‘多’下了点功夫。”不然,人甲两失,他们就被动了。
“我最多是要他们白忙一场。”叶英摇头,他不像李承恩,走一步,算三步,欲擒故纵,专门让人好生看顾有问题的板甲,对方才没怀疑,进而引出后续之事。
“不能便宜他们。”
叶英从袖底拿出一个绸缎裹着的小玩意,“给你的。”
李承恩接过来掂量一下,心里旋即有数,小心翼翼打开观瞧,果然,与之前御赐的那枚韘几乎一样——
“你仿照我那个铸的?”李承恩拉起叶英的手,对比了一下,除了细微纹理上的差异,乍一看没什么差别。
“嗯,不过硬度更胜一筹。”
李承恩想起自己从老庄主眼皮底下取出的蓝晶魔脸,“难不成,之前你要我去拿蓝晶矿就是为了韘?”
“会比你原来的更好用。”
“是这样。”李承恩低下头缓缓道:“一定没人告诉过你,御赐的,即便是鸩酒也要说皇恩浩荡么?”
叶英似是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来。
李承恩把韘放回他的手里。
“你不要?”叶英一怔。
李承恩的唇落在他额角的梅花印上,“要,我当然要,不过我想你帮我戴上。”然后,就再也没有理由取下来了。
“手。”
叶英一手捏韘,一手握住那只温热的大手,很快戴在了李承恩的指上。摇曳的烛光下,两只手上的韘都散发出朦胧的光,交相辉映——
犹如信物。
李承恩将韘抵在眉心上,静静感受着什么,良久,才说道:“我还记得白天看到你父亲看我的眼神……”
“怎么?”叶英忙着应对柳惊涛与泊公的事,根本无暇他顾。
“我看还是早点把蓝晶魔脸物归原主吧。”李承恩喃喃道:“不然,下次再来会被赶出你们藏剑山庄吧。”
他要走了,叶英立即捕捉到言外之意,“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若有需要,藏剑山庄可以再赶制一批甲胄给前线将士。”末了叶英补上一句,“无需白纸黑字。”
仗为谁,各自了然,国难财,叶家不发。
李承恩一把揽过流金衣衫之人,深深契在怀里,“思来想去,李某还是那句老话,真恨不得把你带走。”
他怎么可以又这样……犯规。
叶英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抓紧,那是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情绪,下意识想要将什么紧握在手里。
李承恩心一动,将他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到床榻前,顺势扯下纱幔。
“入幕之宾,嗯?”
叶英知道他指的是现在,倒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将头偏到里面去了,他感受到一股浑厚的气息慢慢压了下来。
暗香浮动。
李承恩单手撑在颊侧,另一手细细摩挲叶英襟口内修长的颈子,那柔韧的肌肤不愧是长在江南水乡的人,足以羡煞旁人。
生乡右,左手解抽带,便也。
分明是最寻常的举动,而在缱绻间多了几分销魂。随着两人衣带渐解,肌肤相亲,一清冷,一火热,一白皙,一黝深,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在天地间邂逅,然后,又那么无所挂碍地水r-u交融了。
至今思来仍觉不可思议。
李承恩听到耳边传来隐忍的低吟,内心火热,难以克制地覆了上去,却在情动的刹那自手心泛起一股刺痛,随四肢百骸直达心窝,欲望在刹那间冷却到冰点。
怎会这样?!
他翻身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手掐着另一手,青筋浮现在额际。有那么短短一瞬,眼前发黑,双耳嗡鸣,差点昏厥过去。他粗喘着,胸膛剧烈起伏,甚至无法开口告诉叶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摸索到他肌r_ou_贲起的胸膛,轻轻抚慰着那颗躁动的心。
“身子不适么?”
箭在弦上,哪个男人被压在身下的爱人问这种问题,都不免狼狈。李承恩还在呼呼喘着,没有办法回答他。
叶英也不在意上身是不是未着寸缕,直起身抱住对面的他,连汗水与心跳也一并收纳,就这么埋首在李承恩的颈窝里,一言不发。
残烛明灭,终是负了苦短春宵。
天拂晓,光乍现,李承恩侧过疲惫不堪的脸,在叶英薄薄的唇上轻碰了一下,那人没有动,还沉浸在睡梦中。臂膀穿过雪白的发,把人搂在怀里,他扫了一眼正手,乌黑的印记在掌心盘桓不散,若隐若现的线沿着纹路渐渐扩散开来。
倏地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昨日,他是如何去擒一个人的腕骨,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解释么?
思及此处,李承恩一惊,赶忙抬起叶英搭在他胸前的手,瞅了又瞅,每一根手指都仔细检查过,这才放心下来——
只有他一个人被暗算了。
但是,为什么不再狠点,置之死地多利落啊?莫非,对方还想利用他救牡丹?到底是谁对牡丹势在必得?
一股怒意油然而生,与此同时,手心蔓延至臂膀乃至于周身的痛再次袭来!李承恩眼神闪了闪,眸光又落在叶英光裸的肩上。
他大抵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贰拾
天未亮似睡非睡的李承恩就走了。
要走还是干脆点好,不然,他怕自己走不掉。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他以为自己会孑然一身走下去,所以,从没成家的念头。对亲事也都一概婉拒,但怀里抱着叶英,那白皙的背上只有他的指印,修长的腿蜷在一起,抵在他的膝前,顿时,真有一种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顾,只愿从此沉湎的冲动。
然而……这样为他卸下防备的心剑叶英,他居然碰不得,须知即便全力以赴,尚且怕对其不够慎重,更遑论是情欲两分?
扪心自问,他的心没冷到那个地步,做不到面对心上人坐怀不乱,更做不到无爱行欢。
小心翼翼自叶英手里抽出自己的发梢时,李承恩尽量保持平心静气,在他柔软的耳垂附近吻了一下,未敢多看一眼,轻手轻脚下地,捡起地上零落的衣带袍袖,穿戴好后出了楼。在马厩牵出坐骑,还没等翻身上去,月亮门外有女子开口:“大将军留步。”
那是天泽楼管事罗浮仙的嗓音,李承恩身形一僵,有点狼狈地苦笑,“罗娘子有事么?”这真是最好笑的明知故问吧。
罗浮仙双手奉上一物,“这是您的吧。”
寒光闪闪,雪刃长枪。
李承恩一拍额头,是了,先前假扮唐门弟子,把枪放在了叶英那里,走得又太匆忙,多少有几分魂不守舍,竟把兵器落下了,身为军人委实不该。
“是你们大庄主让你送来的?”
罗浮仙微微一笑,“庄主不是还未起身么?”
这个回答可就值得玩味了。
没有主人的吩咐,罗浮仙不可能私做主张,但她并不承认是叶英派来的,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现在还躺在天泽楼的那个人觉得这样最好。
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