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同人)巫教遗稿 作者:谢山(上)【完结】(67)

2019-06-14  作者|标签:谢山

温皇没有说话。

“而后,你确实没有白白浪费族长的牺牲,向忌族投诚,也并未忘却复仇,甚至在当年就将造成邯卢族惨剧的忌族族长除去。但这个时候,不仅忌族对你更加忌惮,就是邯卢族也无法理解你——他们怕你报复,可他们为什么要怕你报复?一个不曾有愧的人,为何要在惧怕中度日?我猜想,邯卢族的高层必然也参与了当年族长对你的谋杀计划。”

“屡次三番窥探,军师大人现在可是将人的旧痂揭得痛快?”

“如果说出这些话只是为了刺痛别人,那是意气用事,根本不必。从这番推论中我只能明白一件事——巫教你是绝对留不得的,”赤羽直接道,“所以你这次筹备了许久,为的就是灭巫教全族,不仅如此,还要制造出超越他们的三途蛊。你说过,三途蛊需要选择寄主,以剧毒饲之,而你之所以中了孟缟衣的“自难忘”后到现在也不拔毒,便是为了养这蛊。”

眼下没有药臼,赤羽将一只手腕上的药上好后,不得不重新抓了药草再做:“这件事总是关乎到我们的前路的,不是么?”

“可惜军师大人考虑的前路未免有点远,更近的路,难道不是现下我们该怎么从中原、西剑流、苗疆的追杀中活下来么?”

赤羽抬头觑向温皇:“这对我们来说很难么?”

“你这一提醒,我想确实不难。”温皇颔首,“因为有一家赌坊欠了我很多钱。”

有了钱,自然便有了不少方便。

赤羽奇道:“赌坊一定会给你?”

温皇眼深如井:“一定会,万事讲求个公平,戕害了你我这么久,总该给些补偿。”

“赌坊背后是那个人?”

温皇突发兴致:“赤羽大人指的是哪个人,不妨写在手心。”

赤羽闻言,就着手心的药糜以指挥就,堪堪挤下一个字。

而温皇伸手蘸了点水,只写了几画。

赤羽正八经摊开手,现出一个清晰娟秀的“竞”字,手心是摊开了,心里还是有点皱皱巴巴得过不去,还是说出从方才一直想说的话:

“如果你觉得吃亏,我也不是不可透露我的事情,只要无关西剑流——”

“不必。”温皇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递到赤羽的下颏,指尖轻薄,将对方不经意蹭上脸的药糜揩去后又迅速撤开,“等到有一天不是我想听,而是你想说,再讲与我也无妨。”

赤羽怔了怔,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发出声音,遂低头看向那人收回的掌心——横不平竖不直,隐约是一个“日”字。

真是,毫无默契可言。

二十四 甲子正月记事[之七]

落魄朽木奏江湖谣,八尾凤凰唱桃花调。

一条热闹的路上,两个落魄的人。

其中一个把好端端的衣服洗得皱皱巴巴懒懒散散破破烂烂,血渍方拂去,又染上了尘埃。另一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靴底已开了线,泛起不少毛边——他们本该是众生中平淡无奇的两个人,此刻却偏偏带着几分判然不同的锋芒。

这锋芒不在面貌中,甚至也无关眼睛中的几分简傲。或许正是落魄的本身让他们两个人的面上反而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神采,熠熠生光。

毕竟,江湖这一杯酒用金杯玉盏来饮总是不妥,非要用破瓦罐喝出坛底的几粒砂,才尝出个中快意滋味。

三方逼杀,身无分文,可现在这两个人却要去做一件和亡命徒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示威。

问:想要耍威风、定孤枝,要准备什么?一张利嘴、一把快刀,还是一口好剑?

曰:无须。耍什么,就带什么。

去赌坊之前,二人本是四手空空,可走进赌坊的院中之后,赤羽却发现迟来一步的温皇手上多了一把椅子。

一把木材朽败有靠背没扶手的灯挂椅。

赤羽站在天井边的青铜缸旁,面上带着几分好笑,几分疑惑。

温皇见状摇摇头,解释道:

“既是来示威,总要有几分气魄。”

“靠它?”赤羽嗤笑一声,“哦,我倒是忘了,你总喜欢装模作样的。”

“靠它,也靠你。”温皇一手将椅子轻轻放下,另一只手又重重放在赤羽的肩上,直将那红衣人按在了椅子上,“军师大人连夜不休,操劳过度,现又随我深入虎穴,饶是温皇铁石心肠,也总要顾虑他人心思,莫忘了——西剑流中还有人为你担心。”

赤羽见不得他洋洋得意,方要反唇,却听院中阁门发出吱呀一声,正南方向的屋中步出一只青履。随即,剩下的三个方向的门也幽咽而开,院中的四个人同时向中间的天井走来。

看来,他们要等的人,没让他们久等。

赤羽看着正南方向走出来的老者,那面孔并不陌生,双方也并不奇怪,反倒像是应邀作客的几位老友。

温皇却连头也没抬,低头看着椅子上坐着的人。

红衣人霎那间就换了一副神采。双手一拢,面色一凛,掌心虚悬在腹上,这一把上下没有搭处的椅子,偏偏被他坐出了一对极气派的扶手。只见他眼锋一扬,道:

“想不到杜先生既是毒术名家,也是一方商家。功夫和金银是很难两全的事情,先生叫赤羽佩服。”语罢话锋一转,“只是脚踏两端或许可以让你名利双收,但在我的面前立场暧昧,挑拨翻覆,可能会很难收场。”

果不出所料,那院中伫立的深翠老者,不是杜凌云又是谁?

谁知老人的神色并不似往日紧张,反倒几分轻松,兀自慨叹:“逆境果然容易使人团结,阁下在不久前还欲将你身后这位先生除之后快,你说老朽的立场暧昧,摇摆不定——实则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在风波中求生的权宜之计罢了,二位又何尝不是如此?”

“你确定?”对方这是挑拨,却也是实话,众人都在等着赤羽的反应,却听他朗声问道,“——你怎么确定我与他同心?”

“赤羽先生说笑了,不仅是你和他,相信我们都是。”他刚说完这句,却听伫立椅侧的温皇发出一声轻叹,杜凌云波澜不惊,问道,“温公子何故叹息?”

“你说我们,”温皇手指轻轻敲了敲椅背,“我只是可惜,这一声‘我们’没有了梅公子。”

杜凌云仍然在笑:“温公子一直沉默不言,现在出言便是一句辛辣挑衅,可是在蓄意激怒老朽了?”

赤羽看着对面那张面孔,说不出的难受。好像他只有几种固定的表情,连笑的弧度都固定在精确的尺寸上,这让赤羽不由地心中一阵厌恶:

“温皇一叹,或许是在惋惜对手。梅公子虽失于年轻气盛,却也是有几分血气的汉子。而杜先生这一笑,又有几分是在为同志的死感到愤怒?若真的愤怒,”赤羽凝着对方,“那么老先生便是表面上泯了恩仇与我们结盟,实则背后又有一手盘算——杀了我们,为梅公子报仇?”

“放肆!”

“你可知你现在何处?”

这偌大赌坊从来只有撵客人的份,哪里见过专程挑衅的。方才从另外三扇门中走出的侍卫早就想表现,此时正得了机会,白刃亮出就是一记横抹,一刀下去干净利落,生生将那把破木椅斫断了一只腿,随即刀风一带,又削一角。

这身手,绝不似一般打手。

杜凌云手一挥,才制止。

两声碎木之声回荡在空寂的小院里。

赤羽纹丝未动。

温皇不着痕迹地捏住了椅背。

“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赤羽道,“我猜阁下可是在想,我们二人四面楚歌,现在来到赌坊,无非是在寻求竞王爷的庇佑?可是……这似乎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赤羽根本未看那贸然攻击的侍卫,左腿向右腿上一搭,带动红衣一翻,淡淡道,“我们今天,不是来求点什么,而是来要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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