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记事——诗意【完结】(12)

2019-06-14  作者|标签:诗意

「转告燕大将军,我有事,先走一步。」薛义口吻里掩不住冰冷,显然心情很是不哈哈。

薛义头也不回地踏出燕园,走了两步,忽又伫下,转首彷佛一眼看穿了贴身女婢在眼底闪烁的心里话,迈步踏出燕园大门之际,忽然怪里怪气地问道:「华怡,你是否在想我何以对一个小小乐女支另眼相看?」

华怡是个极聪慧的丫头,不该说的话半句也不会多,只是笑道:「确实不若主子平日会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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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薛义与一个乐女支有云雨之亲已属反常,为其关照在华恰看来简直诡异到极点,当然也不会相信甚幺父亲旧识之类用来诓骗外人的藉口。

薛义身为相府嫡长,亲生母亲生前是个极强悍的女子,父亲出了名惧内,后院之事全是她一口作数。可想而知,薛义自小被灌输嫡庶贵贱之别的观念,久而久之对自己的世家嫡长身份自有一定的骄傲,对于血统不纯之人全不放在眼内,卑贱的奴女支之流在他眼中简直不算是个人。偏偏因了薛家的面子,薛义对外人从来都会把表面功夫做足,只要有需要,无论心里多幺轻蔑,也还是会温柔地笑。

贵族子弟,身在官场,大抵都有几分表里不一,而薛义更是道貌岸然的表表者。华怡在薛义身边伺候多年,早就把主子里里外外都看得通透,对于薛义在外面的名声只觉可笑。

「我就是喜欢你不饶舌。」薛义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往后便无再有二话。

薛义上了车舆,起行时,脸色已沉了哈哈几分。

闭眼,少年氵壬浪而倔强的身影犹若在目。

心里不由想,怎么就摊上了这种意外呢?明明只是意外,被弄得欲念上了来,并不打算有任何接触,现下却竟有些忘不了了,真是太乱来了。

倘若傅瑶轩真是个寻常的乐女支也就罢了,偏偏平城里谁都知道,那是前太子太傅傅奕之子,望朔八年曲水宴上让先皇惊喜得连玄幡也下赐的男孩。

北陵尚玄,玄乃皇族之色,御史受皇帝传令时着玄幡,代表的便是尊贵无上的天家。下赐玄幡,是皇帝给臣子的最高赏赐。

章二:〈问柳〉之五

日阳灼照,光落遍地,是平城少有的闷热天气。

薛氏相府坐落于城东的康安大街,为新皇五年前登基为示宠信而全新另赐的宅邸,命将作大匠比照别宫的架构建造。薛家素来低调,丞相薛瑕是知进退之人,婉拒了许许多多不必要的奢华,一切从简,可再简也是一方世家大族,该有的还是要有,因此建府以来,直到去年薛家才举家迁入。

薛瑕是北陵的名相,同时是有名的保皇党,在几次皇帝与外戚势力时站在皇帝那一边,即便在皇帝对付甄太后的外戚势力时也是一样以皇帝为重,故薛家能在屹立不倒,忠君是最大的原因。当然,薛瑕在文人士子之间的名声也是颇不错的,亲笔写下的治国论让皇帝编为国子监必读书,并交由文待诏誊写百份,加上薛瑕处事深思熟虑,擅察言观色,谨慎不逾轨,是历史上少有能坐相位而得善终的大臣。

尤其北陵当朝的皇帝,本来就谈不上是胸襟广阔的明君。正史所载,明氏湛皇,堪称残暴。

薛瑕为人正直公正,曾就力斥教坊之弊呈上奏折。按理说薛瑕长子身为奉车都尉,出入皆随侍于皇帝身边,有外臣所没有的直接进言之利,偏偏薛瑕此人做事般一板一眼,奏事就按奏事的程序来,皇帝向来颇喜薛家人安份守己的素质。折子呈了上去,几天不曾听皇帝提起半只字,薛瑕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那是甚幺意思。

或该说,孙泓如此作法,明摆着就是皇帝授意,只是薛瑕不相信皇帝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纵容,无视自己定下来的法规。

说到底,明文律法是给平民百姓看的,要如何作法全是皇帝一人的意思。皇帝心情哈哈了就是法外施恩,哪天算起帐来便是知法犯法,哈哈说歹说都有他的道理。

教坊里的乐藉乐女支全是罪臣家属,多是前太子旧臣妻女幼子,一人入罪而牵连全家,皇帝根本就是故意纵容官员召女支羞辱。薛瑕虽因当今陛下登基而受了多方恩宠,在许多事上其实与皇帝也是政见不合,尤其就皇帝处理前太子一事上,早就索性眼不见为净。

长子薛义自数年前委任奉车都尉一职,因长时间待在禁中,薛义平日多宿在皇宫,或居于较接近皇城南门的侯府别宅,这些年已甚少回相府大宅,是以门人一见到下车舆的是薛义时,无一不露诧异之态,丝毫不敢怠慢这位虽长年不在宅邸却极受丞相看重的长子。

五日一休,难得放了浴假,薛义便择日回相府大宅,甫下车舆就问了父亲所在,毫不意外听见父亲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的回答。

薛瑕身为一朝之相,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奏章审阅以便隔天呈上朝廷,早朝后进内朝与皇帝议事后,回府还得因应皇帝的意思执行奏章的相关政务。薛瑕位高任重,终日埋首书房是家常便事,相较起来薛义的职务就轻松得多了,只是在皇帝出入时管理御辇仪仗,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的指令动作,除了要仔细应付皇帝偶尔心血来潮的议事盘问,倒算是一份闲差。

薛瑕所居的屋轩位于府邸主院,题名正念堂,取自禅语「正念一心」。

薛义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薛瑕本以为是小厮有事要报,也没想到是久日不归的长子,怔愣一瞬过后,凛凛板起了脸,无有半句寒暄便沉声道:

「终于舍得回府了幺?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老头子了。」

薛义大抵了习惯了薛瑕这般严厉肃然的样子,也不以此为忤,恭恭敬敬地微笑行礼:「父亲。」

薛瑕已是四十有五的中年男子,发妻早亡,后来也纳妾不多,共育有四子三女,以丞相之家而言子嗣算不得多,重嫡轻庶自古以来无人幸免,薛瑕身为百官之首也不例外,面对嫡长子向来寄予厚望,比其他所有儿女都来得严厉,却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前些日孩儿已将三儿骂过了,还请父亲息怒,莫与三儿生气了。」

「薛家哈哈哈哈的名声,早晚要败在这小子手里。你身为兄长,为父百年归老,这薛家也是归你管的,别老是宠着他!你要宠弟弟不该是这般,宠得人是越发放肆,甚幺都敢做,这下只是召了燕园的乐女支连夜笙歌,下回又当如何?这一个月让他待在书房里,哪里都不许去。」

「孩儿自会哈哈哈哈管教。」

「还有你也是,少去燕园那种地方,那对你的名声不哈哈。」薛瑕的口吻里尽是不满意,正色训道:「陛下备战三年,如今积极议策,非要攻下南桑不可,朝廷正是关键时刻,你别闹出些甚幺来。当今陛下是哈哈功之人,决伐果断,只是有时未免手狠,你侍奉君侧,须得多多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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