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记事——诗意【完结】(46)

2019-06-14  作者|标签:诗意

至于傅瑶轩……薛义无自觉地收紧了手心,那是谁也不能叫他放弃的男孩。

从前对此子未有感觉也就罢了,如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对于傅瑶轩已不是最初暧昧的怜惜。别人说他只是出于迷恋,他从不否认,他就是迷恋这个男孩,迷恋到如何也放不了手!

不知现如今那爱逞强的少年过得如何了?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受凉?有没有胡乱给人卖笑讨哈哈?有没有背着他又爬上哪个达官贵人的床?这想法一发不可收拾,薛义被自己的想像弄得脸色难看,一股郁气在胸口难以纾解,让他本来就不平静的情绪更不安稳,几乎难以维持在外一贯的风度。

多留傅瑶轩在燕园一天,薛义就无法完全放心,尤其傅瑶轩是那种少看一眼就会乱来的固执性格,只有放在身边才能确保那少年安安分分。

父亲忌讳傅瑶轩的身分,皇帝也不可能格外开恩,真要把傅瑶轩夺过来,就不能择正道而行了,恐怕得使些手段。

心底掠过诸多想法,只是在那之前,他得先见见他迷恋着的人。

分离半月,着实想念得紧。

章六:〈相思〉之二

距离白露时节还有一些时日,就在傅瑶轩坐立不安之际,燕园来了一纸讣闻。

无人敢议论董娡是如何死的,只知道这年幼少女的尸体被直接在宫里处理掉了,如同处理一件废物一般扔在乱葬岗里。

傅瑶轩接到消息时,当下又如晴天霹雳一般。那个自进燕园以来便当他亲哥哥般仰赖的苦命少女,不久前才活绷乱跳的,怎么只是进宫一二月,人就没了?那姑娘还那幺小,就盼着进十家,盼能获得一点尊重,可怎么都离目的这般近了,却是连性命也丢掉了?

孙泓从前在宫中任职,对于后宫的那点事自然一清二楚,听后只是冷笑一声。不是皇帝玩残了,就是他的女人弄死了。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卑贱乐女支,董娡无疑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弄死,皇帝想当然也不会在意,甚至可能本来就是皇帝亲自下令灭口的

傅瑶轩说不上对董娡有过于深厚的情谊,只是相互扶持一场,也算是患难之交,对于董娡的遭遇傅瑶轩也是同情的,如今听了这种事,想到他身边的人一个个远离,心里就酸涩不已,唏嘘不尽。

为善者,流离命短;造恶者,富贵寿延……

傅瑶轩想起苏钰那日呢喃之话,忽然明白了那字句中意难平之意,就连憎恨也是如此无力。这桩桩件件,全是龙椅上的那个男人造成的,然而他却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所有重视自己被夺去了性命或其他等同性命般重要的东西。

董娡的死,没有为燕园掀起任何波澜,却让傅瑶轩的心一阵阵凉透。

自从苏钰遭受打击之来,这里更是连一丝一毫的温度也感受不到了,傅瑶轩忽然想问自己,他如此行尸酒肉般活着究竟是为了坚持甚幺?

苏钰活着,是因为心中有着眷恋之人,那他傅瑶轩呢?

真要说眷恋之人,他也不是没有啊……回神之际,傅瑶轩才意识到自己竟在算着日子,手心不自觉地摸上胸前,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这才记得自己把那人送他的玉璧扔弃了,一股庞大的强烈失落袭涌而上,让傅瑶轩觉得他的人生里真的连最后一丝温暖都没有了。

这一晚,傅瑶轩是流着泪入睡的。

他从不在人前哭,唯一一次的忍不住是在薛义面前,至今他也想不明白何以偏偏在那人的怀抱里失控。

白露之日,卯前三刻,他清醒地睁着双眼,躲在了见霞院一角,不敢上前。

天际染上了朦胧的白,恍若披了一袭半透的羽衣,在将晓未晓的幽蓝天幕下恍恍惚惚。窗旁的草叶结了濡湿的晨露,看着就感到一阵凉意,透过初秋的晨风悠然拂来,让傅瑶轩微微拢紧了单薄的中衣,站在窗前俯视着永远宁静的月牙川。

那幺多年过去了,月牙川还是这般美丽、这般纯净,可是他却已经变得无比肮脏丑陋。

在这个越发令人窒息的地方,他还要忍受多少个孤单的秋?

压抑得再深,一个人时,还是抵挡不住脆弱的想念,不过不要紧,因为那只有这时候的自己知道,谁都不能逼迫他承认。

如此失神地思忖着,傅瑶轩丝毫未有察觉到前方掠过一抹人影,整个人被抱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傅瑶轩正要惊呼出声,唇上就已经覆上属于男人的手掌,带着早上微凉的温度,指上厚茧弄痛了少年稚嫩的脸颊。

「护卫暂时被引开了,时间不多,小的得罪了。」

傅瑶轩大抵猜得来者何人,也不挣扎,任由对方挟着自己跃出琵琶阁,一路避过了守门军士的耳目,直直离开了燕园地域,一时间风景如白马过隙,不知何地何处。

「我是一个官女支……你们如此鲁莽作为,只会害了侯爷。」傅瑶轩忍住了被挟制的不适,吃力地开口。莫名其妙地被带离,心中固然有气,却又止不住心头没来由的期待。

「属下只听侯爷吩咐。」

那侍卫将傅瑶轩带到了后巷深处的一方无人小院,将人放在屋子里的小床上,动作生硬地盖上了厚被,把少年包得密不透风。那床质料极哈哈,躺上去舒服无比,一看就知这不是这院子里的东西。傅瑶轩捏着被子,看过屋子一周,该出现的人却没出现,脸上表情很是不悦。

「公子,得罪了。」对方冷不防地抛下一句,两指快速一探,往少年颈项间的一处妹妹道疾点,同时就见到床上一脸惊怒的人昏睡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隔间后走进了一个高壮的华服男子,正是薛义。

「侯爷。」侍卫唤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在的为难,「属下给傅公子点了睡妹妹,如此……」

薛义未有搭话,只是徐徐步近,坐在床缘审视着沉睡的少年,大掌抚过那张略显苍白的清秀容颜,以指背摩娑着轻轻闭着的眉眼。就这么简单短促的一个动作,竟也是隐含无限怜爱。

主子不作声,侍卫也不敢再问,只能木无表情地伫立一角,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

「把她带进来罢。」薛义发话的同时,人已负手站了起来。

侍卫应了声,默默退到门外,再回来时身后已跟着一个年轻少妇,侧了身让对方朝床上的人靠近。

只见那女子满目戒备,瞪向薛义的眼神含着厌恨,轻纱下的容貌美丑虽看不清,却从那沉稳的姿态透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小心与世故。薛义虽只是站在床头睥睨着对方,不曾漏看女子的手悄悄摸上了腰间的护身小刀,然而女子却在刹那间浑身颤抖,直直瘫倒在床上的少年身上,激动不已地哭泣。

「小弟……真的是小弟,小弟啊……」女子喃喃地低咽,压抑的嗓音里满是愧疚和痛苦,「原谅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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