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番外 作者:若花辞树(上)【完结】(35)

2019-01-26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若是到那一步又该如何。

  宋齐两国要是稍微像样点,趁此机会北上伐魏,大魏再强盛,也要左支右绌。这绝好的机会,可惜了。

  卫秀叹息,看了看窗外日头,冷酷的目光稍显柔和,殿下应该要回来了。

  濮阳没有回来,她一出宫便去了王丞相府。

  王丞相是她外祖,王皇后早逝,只留下濮阳一位小公主,王氏上下对她格外疼爱照拂。她一到王府,王老夫人便迎了出来,口中唤“七娘”,如家中小郎君、小娘子一般对待。

  濮阳是来寻丞相的,见外祖母慈爱,也与她多谈了几句。到了某个年纪,婚嫁一事便成了绕不开的头等大事,老人家拐弯抹角地问濮阳的意思,想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王老夫人十分慈蔼,想七娘母亲不在了,父亲虽然疼爱她,有些事上也难免顾不得,她这外祖母便要多为她考虑,以免来日公主与驸马夫妻不睦,耽误了她的七娘一生。

  濮阳谈论起亲事一向是大大方方的,但此时王老夫人含蓄地说起驸马人选,她脑海中竟浮现出先生的模样来。

  “是,此事君父也提起,我只说不急,还看缘分。”濮阳落落大方,但脸颊则恰到好处地微微泛红,像个正当年纪的小公主。

  不论心中如何悚然,她面上仍是妥帖。

  王老夫人连连颔首,深以为然:“说的不错,是当缘分到了才好。”眼下帝室算稳了,陛下无需公主联姻,七娘也好宽宽松松地择一能与她相当的驸马。

  王老夫人说罢和煦地笑起来,以手轻抚濮阳柔软的发丝。

  濮阳却愈发不安,先生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驱不走。

  不多时,老丞相便来了,请公主书房议事。

  公主是外孙女不假,但也是君,不能怠慢。兼之此时已近傍晚,拜访长辈当在清晨下拜帖,老丞相便知濮阳此来并非是来看望老夫人的,应当有要事相商。

  想到事涉赵王,濮阳若再强求换下牵武,难保陛下不会以为她涉入诸王之争。但她也不能丢下不管,便想到了总领政务的丞相。

  外祖父掌吏治,对牵武了解,定会比她深。

  老丞相一听她来意,便叹了口气:“公主有眼力,可此事,老臣管不了。”

  濮阳未显惊讶之色,只镇定道:“请外祖父明示。”

  “牵武……”老丞相迟疑了片刻,花白的胡须一颤,叹了口气,“他是赵王的人,此次任凉州刺史,是赵、晋二王博弈的结果,无缘无故改任,赵王怕会不满。”

  濮阳自然知晓,她也不是没有秉过政,很快就道:“外祖父是担心朝堂因此动荡?再派一赵王系接任便是,晋王颇有些自顾不暇,荆王到底弱,代王又不会强出头,先将羌戎歼灭要紧。”旁的能许便许了,有什么事能胜过国之要塞。

  老丞相叹息,看着濮阳摇了摇头,不知公主今日为何如此固执:“不必如此麻烦,凉州要塞,陛下怎会尽托牵武一人,有一名将名江统,历经百战,曾效命……”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痛惜懊悔,没说下去,而是斩钉截铁道,“牵武不行,还有他,凉州乱不起来。”

  “可牵武任刺史,一州之长,纵有将军用兵如神,主帅无道,也避不过战败之运!”濮阳很快便点出症结所在,今朝堂上所立诸公皆前朝之臣,这些大臣不贤么?为何天下还是易主了?因君王无道,社稷方落入别家!

  濮阳越听越觉得不安,陛下与老丞相所恃不过羌戎势小,数千人,掀不起风浪,但若如先生所言,牵武非绥边之才,届时一将无能,是要累死千军的!

  濮阳懊恼回府,便见卫秀在庭前等候。

  此时天已暗了,她身披狐氅,独坐庭中,四周有宦官婢女,皆静立。

  濮阳便停住了脚步,卫秀转头,见她回来了,不由微笑,弯下身,无声地施了一礼。濮阳想到外祖母提起驸马人选时,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人竟是先生,此时再见卫秀,竟有些心跳紊乱。

  她定了定神,方走过去,温声道:“外面冷,先生有事寻我遣个人来就是,何必亲至?”

  卫秀看了看她并不明朗的神色,摇了摇头,目现关切:“我忧殿下不顺心焦,特来排解。”

  确实不顺。

  濮阳推卫秀入内室,又命人烧上两个火盆来,方将此行结果说与卫秀。卫秀认真听了,听说她立即上王府拜见了老丞相,笑道:“殿下机变,只是数千羌戎,确实不足以使朝廷重视。”

  若是太平盛世,国中数千流人作乱,定是一件大事,但大魏立国不久,三十年前还是战事不断的,数万数十万的兵马调遣都是常事,朝上诸公多半是经过的,陛下与老丞相都曾亲上战场,老丞相还做过主帅,这数千羌戎在他们眼中,与蝼蚁有什么差别?

  周时与齐宋频频开战,为防身后夷族作乱,那时的周相便将大批羌胡、戎狄迁入关内安置,果然免了后顾之忧。

  数十年与汉相交,朝廷眼中,这些蛮人再凶悍,有美酒美食蛀其志,也该与汉人融为一体,战力定是大不如前。且区区数千人,光凉州就有精兵三万,边军还有八万,人数达数倍,羌戎之乱,何足挂齿?

  濮阳眉目低垂,很是懊恼:“可惜人微言轻。”

  卫秀见她颓然,气质是成熟的,可十七岁的面容怎么看都是犹带稚气,就像初受挫折的小公主。不由地一笑,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格外低柔:“殿下别丧气,距殿下举重若轻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濮阳抬头,看到她可与美玉争辉的面庞,竟觉得有些不敢多看。

作者有话要说:  卫秀一笑。

濮阳(好奇咬指):你长得挺像我驸马的。

  第35章

  此事已很明了,听陛下与老丞相口风便知,这满朝上下,无人看好牵武。她很快就明白了,仍留牵武在那主持大局,一来是朝中博弈的结果,赵王胜了,二来,便如先生所言,数千人的叛乱,朝廷还不放在心上。

  濮阳自然看得明白。

  一场战事,落于纸上,编成史书,往往不过寥寥数笔,但在现实当中,往往数日,数十日,乃至数年之久。

  那日之后,凉州境内如何,皆只有寥寥数语的奏疏,牵武信誓旦旦,定一举歼灭羌戎,扬大魏国威。

  皇帝闻之甚喜,朝廷亦是振奋,太平日子过久了,老臣们竟怀念起当年九州遍地是烽火的那段时日。

  濮阳看完牵武那奏疏,弃掷于案上,冷道:“羌戎自迁入关内,便是我魏之子民。乱,也是内政,扬什么国威?那是国耻!刺史此言,岂非离心?难怪他上任三月,便‘失羌、胡之和’!”

  “确实让魏蒙羞了,可朝中有几人看到?牵武还在得意洋洋。”皇帝神色沉了一下。有此现象,原因何在?便是国人非我族类的观念根深蒂固。不光朝中,连百姓都认为此战,是大魏与外族之战。

  皇帝看得明白,他也不是好名之君,便不怎么动怒,只想等牵武打完了这一仗,如何收场。只是他召濮阳来,本是想宽她心,方将奏疏与她看,不想她目光如炬,竟更生气了,不由好笑道:“我儿好大的火气。”

  窦回也在一边赔笑,上前来将奏疏捧起,放到已批阅的那叠上。

  濮阳扶额,她近日总有点神思不属。每每合眼,卫秀的模样总会浮现在她眼前,这令她,很是烦躁。

  先生毕竟是女子,她再好看,也是女子,欣赏可以,敬慕可以,仰慕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是爱慕……

  “怎么?有难事?”皇帝见濮阳不展欢颜,也板起脸来,很不悦道,“有难事怎不来说与阿爹!一出宫就生分。来,现在说,阿爹与你做主!”

  大有不论是什么难事,都替她摆平的架势。

  濮阳终是一笑,心中仍是愁的,却也不愿让皇帝为她担忧,随口道:“将过正旦,还有这样多的事,年都过不好。”

  腊月逢叛乱,确实烦人得很,可七娘绝不是因此而烦心。皇帝对濮阳了解颇深,她遇难事,多半是各方奔走,积极寻出路,绝不会如此委顿自困。

  不过孩子大了,总有自己不愿说的事,皇帝虽有些遗憾失落,也不愿勉强濮阳,便佯做信了:“可不是,乱得不是时候。但话说回来,正月宫中行宴,遍邀王侯入宫饮宴。”

  濮阳便看过来,认真听皇帝讲下去。皇帝微微一笑,往濮阳那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畔神秘道:“七娘若在宴上看上了哪一位佳公子,不妨来……”看着濮阳骤然冷凝的目光,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终于寻到点当年惹恼了七娘看她转身跑去皇后宫中的乐趣。

  皇帝久未如此开怀了,每日都是忙不完的政事,诸王不断索权,大臣衡量自身得失重过为民谋福,天下大大小小的事不断,到目下,就连迁入关内的羌戎也不安分,他已许久未能如此放松,眉宇间困于国事的痕辙都似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

  濮阳心疼父亲辛劳,见他难得畅快大笑,冰冷的目光融化,柔和如春日化冰的江水,口中则是和缓道:“陛下不要说胡话了。”

  “好。”皇帝笑过,心情大好,很是爽快道,“但此事,你也确实得上心些。”

  他年岁不小了,濮阳出生时,他就已年过三旬,与皇后恩爱半生得此一女,自然是珍之爱之,万千疼爱。转过年濮阳便十八了,终身大事,总不好一推再推。濮阳母亲不在了,皇帝也不放心令有司置办,底下的人哪摸得准七娘的喜好。这些年他暗暗为濮阳留心着,亲自替她积累嫁妆,如今,就差一个驸马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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