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合目抿了一口醇厚的酒浆。
“不过，”吉尔伽美什轻轻抬起酒杯。月光被禁锢在了星星点点的冰晶之间，无奈的来回流窜。“这可是个性子非常烈的公主呢。”
“什么意思？”
吉尔伽美什用一双海眸望着他，轻轻地抿着酒浆，笑而不语。
月光笼罩在静谧的雾隐湖上，将每一片小小的波澜都镀上了一层细密的银色。远远看去，仿佛万千银鱼在湖面上跳跃。银河纵横于墨黑的天宇，反而像是夜空中一道长长的闪光的银色伤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银河已经偏出了东方的天空。再看看月亮，分明已经是午夜以后了。
“艾欧……冰帝陛下的正式登基大典，在什么时候？”
许久的沉默。漆拉望着夜空，却隐隐的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仿佛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喂？”他终于耐不住沉默，回头去看旁边的一度王爵，没错，那目光正是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海眸中投射出来的。毫不加掩饰的注视，使得漆拉脸上一阵莫名的燥热。所幸一阵凉风穿过了露台，将他耳鬓的长发吹得飘扬起来。兴许能掩盖住他泛红的脸颊吧。
“呃？怎么了？”
“我说你在看什么啊？”漆拉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眉心微微拧起。
“没什么。”对方只是讪讪的笑了笑，但目光仍然停留在他的脸上。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一度王爵动了动眼睛，笑而不语。
“果然是有吧？”
“嗯。”
“在哪里？”
“喏。”吉尔伽美什抬起手，随便一指。
“这里？”漆拉皱着眉头，用手指轻轻地抹着嘴角，心想自己这次出大丑了。
“不是。”将手指晃了晃。
“这里？”
“不是，这儿。”
“哪里啊？！”彻底怒了。
“就是这里啊。”他不以为然的指了指，然后又说：“唉，笨，我来帮你吧。你闭上眼睛。”
“干什么要闭眼？”漆拉警觉的往后欠了欠身子。
“那好吧，但你得保证我帮你弄的时候，你不准躲哦。”
“……”
见他不说话，吉尔伽美什便向前靠了靠，伸出手。手指触及他皮肤之前，漆拉忽然条件反射一般的向后撤了撤。
“你看。”他耸耸肩膀，说道。
“那好吧。”漆拉将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顿时逗笑了一度王爵。
第 9 章
月光不知何时已经隐去了。淡淡的云霾在天空中晕染开来，柔软的倾泻了一片。仿佛玫瑰花娇嫩的花瓣，零零落落的铺满了倒倾的深蓝色水面。
漆拉忽然感觉自己的腰间轻轻一紧，像是被什么缠绕住了。紧接着，自己的后脑忽然被一只手按住。不等他反应过来，原本扑面而来的温热吐息忽然再次靠近，嘴唇上一阵柔软的接触。
然后……有什么东西，湿润的，柔软的，在自己的嘴唇上，细细的摩挲着，似乎在试图寻找钻入的空隙。
“唔……呃？喂！”
条件反射一般的推搡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倒是对方的手臂环抱的更加紧了。
“你做什么……喂……唔……”
后背被按在露台的立柱上，不断推搡的手随即便被抓住。但被含住的嘴唇却得到了解放。
“你说呢？”吉尔伽美什按着他的手，用一双含笑的海眸望着他，瞳孔里洒满了零散的星光。
“我怎么知道。”
“明明都亲自经历了，还问要做什么？”吉尔伽美什望着他泛红的脸颊，笑意不由自主的蔓延至嘴角。
“……”
“呵呵……”
一度王爵轻轻地环抱过他，但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眼眸中的笑意却如晃动的烛火一般，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喂。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消失了。你……会陪我一起消失么？”
“什么？”漆拉侧过眼睛，却只能看到他反射着月光的金色发丝：“你是指隐居之类的？现在不就是么。”
“不，不止。”他将下巴倚在漆拉肩膀上，说道：“我是指，放弃王爵的身份，离开这里。永远。”
漆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的使徒们？”
吉尔伽美什放开他，重新坐好，拿起自己的水晶杯，轻轻地摇晃着。目光隐没在一片倾泻而下的月光中。他抿紧嘴角，许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么。”
“嗯？”
“有很多人想做王爵，想做上位王爵。我之前也期望过。但真正成为一度王爵了，才发觉真的很累，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有些事情还真是想想可以，但还是不要亲身经历的好。”
漆拉望着他完美而高贵的侧脸，眉心一点一点的拧起来。突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个计划，被他……发现了？
“突然说这种话，很奇怪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吉尔伽美什连忙笑了笑，弯起眉眼望着漆拉说道。
“呃？没有啊。”他心里一惊，连忙道。
一度王爵垂下眼帘，再次沉默的喝起了酒。过了一会，忽然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哦……嗯……我想……”
漆拉望着一度王爵眼眸中隐约闪烁的希冀，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概吧……不过，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吉尔伽美什轻轻动了动手指，藏在水晶瓶中的酒浆忽然如喷泉一般喷涌出来，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准确的跌进漆拉的酒杯中。液面轻盈的摇荡了几下，便静止下来。漆拉会意的拿起酒杯，轻轻地抿着。
“我以为你……”
吉尔伽美什摇摇头，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什么？”
他抬起眼睛，目光轻轻地滑过漆拉冰雕玉琢一般的精致脸庞，又垂了下去。
“你还记得么。”他轻轻地说：“一年前的这时候，你……”
他欲言又止的微微张着口，目光不知道悬浮在空气里的哪一个点上。
“我以为……”
“……我说，你不会还没反应过来吧？”银发的美艳男子靠在露台的立柱上，微微眯着眼睛，月光将他的轮廓打磨的无比清晰，但却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表情，感觉不到他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感情说了这句话。
“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借机刺杀我……但是……但是……
“既然能想到用那种方法……我以为你多少会……”
他仰头灌下杯中剩下的红酒，再次低下头时，漆拉看到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抱歉，刚刚对你做出了如此无礼的行为。”他微微眯着眼睛，表情里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漠然。并不是他一贯的冰冷面具，而是比面具更甚的麻木。
漆拉怔然的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倒酒。转眼水晶瓶中的酒浆已经下了大半，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将他拿起酒杯的手腕抓住。
“你干什么？”他皱起眉头，一向低沉浑厚的声音骤然尖锐：“拜托这是红酒！你以为是老白干吗？！”
“呵呵，没事……”他轻轻一笑，将头用力的垂了下去。绾起的金色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将他的面容笼罩进一片阴影里：“就是想……快点喝醉……醉了……就能忘了……”
漆拉一语不发地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水晶瓶，同时轻轻一挥手将水晶瓶的瓶口用坚冰封住，然后仰头将杯中的酒喝掉。
吉尔伽美什用一双泛红的眼睛望着酒瓶，目光幽深而瘆人。他用手撑住额头，酒瓶中原本安静的酒浆忽然仿佛一般的急剧跳动起来，不断抨击着瓶口处那一层看似单薄却十分坚固的冰。
漆拉瞳孔一紧，那层薄薄的冰瞬间伴随着一阵喀喇喀喇的声音蔓延开来，从瓶口开始，瓶颈，瓶身……不多时，整个水晶杯都被包裹进了一层厚实的冰晶中。
酒浆无奈的跌回瓶底，轻轻摇荡着。
吉尔伽美什从自己手指间的缝隙中看了冻结的酒瓶一眼。又看看靠在立柱上始终不动声色的漆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攥着，衣物之间□□出肌肤呈现出一片月光一般死寂的病态苍白，手背和手臂上隐隐凸起的青筋在月光下投射出一道道纵横的阴影。他忍不住伸出手，将漆拉的手攥在手心里。
冰凉。
“你生气了。”他抬起眼睛，从手指的缝隙中看着对面浑身都在冒寒气的美人：“别这样对自己，冻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