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过分美丽 作者:骑鲸南去(中)【完结】(57)

2019-06-15  作者|标签:骑鲸南去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孟重光不敢动用灵力,惹起旁人注意,只得追在他身后,十几步后方才抓住了徐行之的左手:“师兄,你——”

  在被捉到的那一瞬间,向来背脊挺直、神采无限的徐行之像是被共工一头撞断的不周山,向前猛然栽倒。

  在漫天豪雨和浓郁酒香中,徐行之把自己蜷缩起来,第一次尝试了痛哭失声的滋味。

  他没有一次觉得自己距离风陵如此之远,远隔山海,而山海永不可平。

  路上的伞依然高高低低,雨声遮掩了呜咽声,没人知道这深巷中崩溃的青年究竟在哭泣些什么。

  世间人各自欢喜,各自忙碌,各自忧愁,各自神伤,其情其悯,如同海观天,云观水,只能远看,永不相通。

  风陵山及四门的混乱自不必说,魔道总坛也是一派肃杀。

  寒鸦落于总坛大殿前的松枝之上,不消片刻,便凄叫一声,振翅飞去,那声音活似在人的心上抓了一道。

  坐于总殿高台之上的九枝灯面色y-in沉,夙夜未眠,将他的眸光磨得冷如刺刀:“还没有寻到师兄?”

  派出去寻徐行之踪影的魔道弟子不敢擅言分毫,各自战战兢兢,莫不敢动。

  九枝灯几乎要咬碎牙齿,一掌将台案扫落在地:“把他带上来!”

  一应魔道弟子根本禁不起那扩散而出的元婴威压,迅速起身,狼狈退出。

  六云鹤是被人拖上来的。

  在事情败露的那一刻,他的双腿膝骨就已经被九枝灯生生打断。

  什么权衡,什么克制,什么盘根错节的背后势力,那一刻他统统顾不得了,他只想让六云鹤死无葬身之地。

  但即使沦落到这步田地,六云鹤显然不觉得九枝灯敢拿他如何,在被烂泥似的丢在殿前时,他甚至有心情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方才抬起头来。

  九枝灯将拳心捏得闷响不止:“说,你为何要暗害师兄?!”

  自从一月前,风传而来的种种讯息,已令九枝灯焦头烂额,心乱如麻。

  清静君暴毙,徐行之断手、弑师,与天妖孟重光共同逃离风陵山,不知所踪……

  桩桩件件,都能把九枝灯逼疯。

  这些日子来,他勉力撑着,四处遣人打听师兄去向,又向风陵山接连递送了十数封信函,恳求入山详谈,但均如石沉大海;他亲自前去拜访,却也被三言两句婉拒回来。

  没了师父与师兄,九枝灯再也无法回到风陵山。

  就在昨日,他总算循着自己的猜想和些微的蛛丝马迹,查到惹出一切祸端的罪魁是谁了。

  弟子们均不敢留下,殿中只剩下了六云鹤与九枝灯。

  六云鹤闻听质问,轻蔑地抬起了眼睛,道:“魔尊大人,何必迁怒于我呢。当初,不是您亲口告诉我,徐行之便是世界书容器一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亨里克:“痛哭似乎轻而易举 / 实际上却万分艰难。”

第76章 妄念顿生

  九枝灯脸上骤然失却了血色:“……什么?”

  目睹九枝灯的神情变化,六云鹤很是快意。

  他喜欢有软肋的人,因为这些人往往只需一句话就会狼狈不堪、丢盔弃甲。

  “魔尊大人不记得了吗?”六云鹤青鸦鸦的眼珠钉在九枝灯脸上,似笑非笑,“清凉谷首徒温雪尘大婚那日,尊主大醉,与属下痛陈尊主与徐行之的往事,后来便与属下谈起了世界书一事……”

  九枝灯手脚瞬间冰凉。

  一时间,他只能看见六云鹤带着恶意启张的双唇和其间弹动的舌头。

  ……他怎会将此事讲与旁人?

  当年,他分明与自己说过千遍百遍,要将此事彻底烂在心里……

  此事,是他初入风陵时便意外探听到的一桩天大秘辛。

  师兄为着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孝心,递送家书去了魔道总坛,却平白受了广府君三十玄武棍,卧床难起,很快又发起烧来,昏昏沉沉地在床上梦呓喃语着。

  曲驰已被拉回丹阳峰面壁,留下个周北南急得抓耳挠腮,把两个负责照料徐行之的弟子支使得团团乱转。

  “水呢?倒水呀。”

  “你你你,别在这儿杵着!烧水,水不够了。”

  弟子们都是未经人事、不懂该如何照顾人的少年,周北南更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一心以为人就像他新养的那盆兰花一样,只要多喝水就能活。

  九枝灯跪在殿外,不敢擅自逾越,但又实在看不下去周北南这般摆弄徐行之,忍了又忍,正欲起身,一转头便看见温雪尘辘辘地摇着轮椅来了,便又把自己直挺挺砸在了地上:“……前辈。”

  温雪尘不答话,甚至懒于给他一个余光,径直从他身侧摇过。

  在完全以背相对时,他才淡漠道:“别跪在这里。去别处忙罢。”

  彼时的九枝灯并不知道温雪尘极其厌恶非道之人,但也隐隐有了些芒刺在背的感觉,只好讷讷地转身退下。

  临走前,他听到来到殿内的温雪尘问周北南道:“他退烧了吗?”

  周北南答:“再烧下去就熟啦。”

  温雪尘沉吟半晌:“凿些冰来。凿多些,把他浸进去,降温许是能快些。”

  周北南如梦方醒:“对,说得有理。”

  显然,温雪尘的到来,除了使殿内的公子哥儿数量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外,并无其他裨益。

  “……有理个屁啊。”徐行之被房内的絮絮话声吵得清醒过来,恰好听到了温雪尘大放的厥词,脸都白了,“两位哥哥,求求你们大人大量,什么都别管,就放我好好睡一觉成不成啊。”

  九枝灯离了徐行之的寝殿,一路寻拣着清净远人的路走,倒也避开了不少打量稀奇动物似的眼光。

  好在他身上既无魔气,也无仙灵之气,干干净净的一张孤独的白纸,只要乖乖低着头走路,无论飘到哪里,也不会惹人注目。

  他打定主意,要去青竹殿,向他还未谋面的师父清静君请罪。

  徐师兄的祸患是他招惹来的,师兄虽未怪责于他,但九枝灯若不主动出面澄明,一来良心难安,二来不解释清楚,今后也不好在风陵山中立足。

  盘盘绕绕,走至青竹殿侧殿窗下,他突然听得里面传来广府君的声音:“……师兄,你这话说得轻巧!你可知当我晓得他私自前往魔道时,恨不得立时杀了他才好!”

  九枝灯悚然一惊,敛去气息,在翠色青竹间蹲下。

  “没有这般严重……”一个温软且微带鼻音的声音自窗内飘出,“溪云,行之只是去送信而已,况且还有曲驰那孩子相随。”

  “不严重?他若是与魔道总坛里的人冲突起来了呢?万一横死在那里,神器没了傍身之物,脱体而出,落入魔道手中,又该如何?”广府君气急,“师兄,今次我罚他是为着什么,你难道不知?若是他当真伤重不治,我们便能将世界书取回了!”

  九枝灯眸色一凝。

  窗内,那把温软声音不再言语,只余下广府君在激怒过后的杳然无奈:“师兄,我晓得您想说什么。上天的确有好生之德,可人心动荡,委实难测,即使是道祖老君也难算一二。徐行之他x_ing情顽劣,实难教养……”

  被他唤作“师兄”的男子为难道:“我并非是因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护着行之的。”

  “那是为何?”

  男子迟疑片刻,才软声道:“我舍不得呀。”

  广府君:“……”

  “他本x_ing绝不坏,骨子里是个有趣又温柔的孩子。”男子浅浅笑了,“我若是能有个儿子,生成他的模样,我便心满意足了 。”

  广府君气道:“……那您可真是家门不幸。”

  “不幸的是行之才对。”男子轻声道,“当年,小镇上三两黄酒,他与我结缘,我将他引入风陵。后来,若不是我约他同饮,吃醉后带他进了通天阁,他也不会y-in差阳错被世界书认了主。是我对他不起,我便合该护他一生一世。”

  二人后来又说了些话,才退出了偏殿。

  或许是认为午后没有弟子会经过此处,或许是认为即使有弟子经过,也会有灵力流动的痕迹,无需挂心,广府君一时粗心,便未曾设下防护结界。

  而九枝灯恰好还未修炼,走路又格外小心,种种巧合糅杂起来,便让这秘密从仅知的两个人口中传递到了第三个人耳中。

  九枝灯这张白纸悄无声息地飘来,却不想在此处染上了第一笔墨迹。

  初知秘密的九枝灯惊吓得不轻,他在窗下蹲了许久,才攒足力气,一口气跑回了徐行之的寝殿。

  他仍然不敢擅自入殿,便趁夜悄悄爬上了师兄寝殿房顶之上,揭下瓦片,打量着那在床上昏睡的青年。

  看着看着,九枝灯隐隐与他有了同病相怜之感,甚至觉得师兄比自己还要可怜几分。

  ……毕竟,九枝灯知道自己被厌弃的种种原因,而师兄什么都不知道。

  但九枝灯也有很久都未曾想不通的问题。

  ——时隔多年,九枝灯仍不知道,广府君也便罢了,为何连清静君也没能察觉到他就在窗外?

  当时尚年幼的他猜想,有可能是清静君一心牵挂师兄,无心他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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