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次日傍晚,云深不知处内就再不见蓝忘机身影。
而本该空无一人的乱葬岗有一人独自跪坐在伏魔殿旁的空地上,脚边两坛天子笑正散发着缕缕醇香。
自那一战之后乱葬岗就寸Cao不生,此刻黝黑的土地上厚厚一叠明晃晃的纸钱显得格外刺眼。
蓝忘机一人坐了半晌却丝毫没有动作,他垂着头面上一片淡然,任是何人也看不出他此刻心底的波涛汹涌。
又过了半刻,蓝忘机才缓缓伸出早已僵硬的手用随手捡起的树枝画了个大圈,拿过一旁的纸钱,又从怀中摸出一根火折子点燃了明黄的纸钱。
残阳如血,太阳已经缓缓沉下了地平线,阳光的余晖洒在蓝忘机身上,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光,他整个人被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之中,乌黑的墨发溪流般倾泻下来,顺着肩头滑下,反s_h_è 出锃亮的光。饶是这样的情景之下,他周身却散发着任谁也忽略不了的孤寂与绝望,一派凄绝。
火光冉冉升起,一张张纸钱被点燃焚至灰烬,蓝忘机垂着眸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将纸钱投至火堆地动作,火舌卷的老高,带起一阵旋风,热浪扑面而来,蓝忘机却依旧不为所动。
魏婴,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烧纸。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记好了,这只是为你路上准备的,为了你今后的生计你也一定要回来,我等你……回家。
火光映红了蓝忘机的半张脸,明明灭灭不断闪烁着,打下一层的厚厚y-in影,火光把他的脸颊映得犹如暖玉,同时也将他腮边两行清泪照的清清楚楚。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卷起星星点点的火星和纸灰飘向远方,蓝忘机浅色的瞳眸水润润的,眺望向远方。
他抿了抿唇,拎起脚边一坛天子笑揭了开来,清冽的酒香逸散开来。蓝忘机扬手一泼,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叫他演绎地格外优雅,酒液一滴不落通通落到了事先画好的圈里。在清冷的月光下映出白亮的一泓。
蓝忘机站了起来,太久没有动弹,双腿一麻踉跄几步险些栽倒下来,抄起手边的避尘拄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只剩下零星的几点火星还在明明灭灭闪着光,他凝神对着剩余的灰烬注视了半晌。终是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负着避尘拎起另一坛酒转身支撑着麻木的双腿一步步摇晃着走下了山。
待他下了山,天已经黑透了。
漫天的繁星在黑黑的天幕上一闪一闪,在黝黑的穹顶下化为倒影,点亮了附近整片荷塘,月影也在水中荡漾,银白色的月光眷恋星辰的陪伴,繁星和映在水中的那轮明月交相辉映。若是此时有人掬起一捧水,怕是会有数不清的星子从指缝滑下吧,亿万星辉倾泻而下,无穷浩淼,美到极致。
只是这些,于蓝忘机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他独自一人坐在于魏无羡相遇的围墙上,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着,在漫天的星斗之下。
魏婴,你看,今天的星星是不是跟我们初遇之时一模一样,星月从未变过,但是你……到哪里去了啊。
拎起脚边的酒坛,蓝忘机猛的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头一直烧到心间。
“咳……”蓝忘机被酒液呛到不住地咳嗽,引起肺部一阵灼痛,泪水打s-hi了他卷翘的睫毛。一模苦笑爬上了他的唇角,想他蓝忘机活了这么久,也从来只敢在没人的地方情绪外露吧。
酒很香,很醇。蓝忘机闭着眼,举起酒坛一饮而尽,只是他品不到酒的醇香,脑海中只有魏无羡笑着在他面前豪饮的模样。
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过往的一切走马灯一样浮现,他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曾经的自己与魏无羡。
从初识到藏经阁到屠戮玄武又到不夜天。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同魏无羡已经一同走过了这么多的路。
恍惚间,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深处想起,
“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
这声音耳熟得紧,蓝忘机却分不清究竟是谁,只是这句话在心底不断地回响,掷起一圈涟漪。
倏地,蓝忘机听到周围嘈杂一片,周围的人身着蓝家校服对他指指点点,眼前是温氏仓库的门。
他晃晃脑袋,画面却忽得一转,周围的人变成了温晁,王灵娇一干人等,而不远处魏无羡正受人所制,滚烫的烙铁就在他胸膛上方。蓝忘机挥开周围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烙铁,奇怪的是并无与人拉扯之感。
他抢过烙铁,却看到身后魏无羡锁骨下有一块圆形烙印。伸过手想看看他的伤口,魏无羡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瞬消失了。
他闭了闭眼,意识仿佛清醒了片刻,周围的蓝家弟子一脸惶然地盯着他。
鬼使神差地,蓝忘机拾起烙铁,印在了锁骨下方与魏无羡相同的位置,口里喃喃道,“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先前心底的那道声音,不是任何人,却是他自己。
☆、种思追
被胸口的刺痛唤醒,蓝忘机惊觉自己站在温氏仓库门前,仓库的大门已经被人砸开了,眼前是满面惊恐惶然的蓝家弟子。
蓝忘机心下疑惑,早已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低下头恍然发现胸口已经多了一个和当年魏无羡在屠戮玄武洞底留下的那个烙印一样的伤痕,心中也明白了大半。
正欲离开,闻讯而来的蓝启仁也到了现场,身后跟着刚刚回来的蓝曦臣。
蓝启仁眼眶发红,气得胡子发抖,“忘机!这是怎么回事!”
“叔父,我无话可说。”
“你!”蓝启仁指着他正要破口大骂,却被身旁的蓝曦臣急忙拦下,“叔父,您先别动气。忘机他……他也不明情况吧。”
蓝启仁收回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闭了闭眼,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三年之中,无论责骂还是惩罚,都已经够多了。
“叔父,阿苑他……”蓝忘机突然开口。
蓝启仁叹着气,“唉。罢了罢了,我蓝家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孩子,随你去吧。”
说罢便拂袖离去,只是他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几日后,蓝忘机正手把手教着蓝思追舞剑。小小的思追却格外认真,汗水打s-hi了衣衫也不曾懈怠,小脸被晒得通红,可眸底却是一片坚定。
时辰一到,思追停下来扬起大大的笑脸迈着小短腿跑到蓝忘机身边,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腿。
他仰头看着蓝忘机,圆圆的脸紧紧贴着蓝忘机的腿,“含光君,我想去看看你的那些兔子可以吗?”
他眼底写满了希冀,就跟盛满了星斗一样闪闪发亮。蓝忘机微一颔首,思追便撒手欢呼起来。
毕竟才是刚过五岁的孩童,心□□玩,却爱极了魏无羡曾经送给蓝忘机的那窝兔子,待它们极好,时不时就央着蓝忘机带他去喂兔子。
小小的兔舍里根本就钻不进去两个人,可思追每次都偷偷钻到兔舍中去,在兔子堆里打滚。
蓝思追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小的篮子,里面盛满了胡萝卜和菜叶。紧紧跟在蓝忘机身后。蓝忘机在兔舍前等着他,任由他跟里面一团团白绒球玩闹。
突然,有弟子来通知他说蓝曦臣在外抓到了一名奏笛cao纵凶尸行凶的男子。
蓝忘机慌了心神,也忘记了仍在玩耍的思追,匆匆跟着那名弟子去了正殿。走前还习惯x_ing带上了兔舍的门。
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抓到过,只是蓝忘机不愿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纵然往往都是失望而归。
等他回来天已经黑透了,星斗在天幕上熠熠闪着光彩。蓝忘机才恍然想起思追还在兔舍里。
还未走近就听到前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嚎哭。
兔舍里的思追哭的眼眶红肿,扁着嘴,鼓着腮帮子,脸上交错着斑驳的泪痕。一席白衣沾满了Cao屑和泥土,好不可怜。
蓝忘机虽有些心疼,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笑。思追一看到蓝忘机就跑出来紧紧抱住他的腿,脸埋得低低的,肩膀还不住地颤抖。蓝忘机抱了思追起来,替他擦干脸颊,就踏着星辉带思追回寝殿去了。
月亮散发着温润的光,清冷柔和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十三载
白驹过隙,一晃眼就过去了十三个春去秋来,山里的树叶黄了又绿,蓝思追也早已褪去了淘气顽皮长成了翩翩少年。
蓝忘机的日子却依旧一成不变,唯一多的日程就是每日亲自教蓝思追舞剑,“逢乱必出”的次数也频繁了些许。
近些年想学魏无羡修鬼道的人不在少数,对那些天资差的修行者来说他这“邪魔外道”毕竟是条捷径。
每每遇到有人cao纵凶尸作案的情况不管多远蓝忘机总是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然后抱憾而归。他多希望真的是魏婴夺舍归来,同时他也怕,魏婴若是真的做了此等夺舍上身之事那还是原来心x_ing善良的魏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