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 作者:半昏连年(下)【完结】(39)

2019-06-17  作者|标签:半昏连年

  李广穆转过身,准备离开。

  身后的工人大叔又开了口:“诶,等等。”

  李广穆手上拿着自己的衣服,再次转过了头。

  “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联系方式,你直接打电话给他不就好了吗?”那卸货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在上面翻找,像是在找老板,也就是李广穆他二叔的电话。

  李广穆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动作,在静静地等待着。

  可那中年男人却停了下来,抬起头朝这边望了一眼。“诶,你会不会做饭?”

  李广穆还在等他找出李二叔的电话号码,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两秒之后点了点头。

  那中年男人笑了起来,瞬间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指了指角落里那个棚子底下的厨房。“那就好,我先去洗个澡,你去那边做一下晚饭。嗯,就我们两个人,你在那边的框里随便翻一下,随意炒两个菜。等我吃完了饭,就把老板的电话号码给你。”

  李广穆再次愣住了,跟不太上这个节奏。而那位卸货工师傅却以为他是不耐烦、不乐意了。便也臭着脸说:“怎么,不乐意啊?号码可不是白给你的。要么做饭去,要么就滚。”

  说完,往室内走了过去,像是真的洗澡去了。

  李广穆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角落里的简易厨房。最终,还是认命地朝那棚子里走了过去。

  等那卸货工师傅出来之后,天已经全然黑得不能再黑了,而李广穆也已经炒好了两个菜端到了桌上。饭一直在锅里保着温,大概是这位工人师傅中午特意多做好,准备留着晚上吃的。

  那位中位男人带着满头的s-hi漉水汽坐在了桌边,身上穿着居家的背心和大裤衩,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看不出来,你西装革履的,干活麻利,做饭也很溜嘛。怎么,以前干过?”装卸工师傅又顺手拿了两个搪瓷的杯子到桌子上,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瓶还剩大半的高浓度白酒,依旧是一个廉价的大众牌子。

  李广穆没有推拒,甚至主动去给对方把饭盛上了桌。

  “我以前卸过木料,饭也做过。”回答了方才对方提出的问题。

  那师傅喝了一口白酒,十分惬意的样子,笑着追问了一句:“卸木料?你不是坐办公室的吗?做饭,成家了?”

  李广穆也端起那个有豁口,边沿坑坑洼洼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浓烈辛辣的液体。“帮我爱人卸木料,成过家,他不愿意做饭的时候就我做。”

  “帮你爱人卸木料,她是木工吗?成过家,现在被人抛弃啦?”中年男人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到自己嘴里,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只可惜,下一秒面容就扭曲了起来。连‘呸’两声,把刚吃到嘴里的菜给吐了出来。

  “我的乖乖,你这是炒给人吃的吗?老子用脚炒出来的都比你炒的好吃。你这手艺,难道以前没有人跟你说过,特别不行吗?”

  李广穆自己吃了一筷子,发现还是以前一样的味道。既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发挥失常。

  然后他摇了摇头,“没有。”

  他只做过饭给赵宁吃,赵宁从没对他的厨艺发表过评价,每次都吃得很自然也很正常。

  “你以前做饭给你爱人吃,她没骂你,还吃了下去?那可真是对你真心实意了,这他妈都能吃得下去,是真爱啊,”

  李广穆仰头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劣质白酒,味道很粗粝,但很真实。

  是啊,他是真的爱我。

  赠吾爱妻,谨贺生辰。

  他一直都是爱我的。

  真心实意。

  中年男人又给他续了大半杯白酒,虽然一个劲地嫌弃他的菜炒得难吃,但还是颇给面子地吃下去了很多。大概是白捡的晚饭,总比自己下厨重新炒过或许浪费来得强。

  李广穆摸了摸自己面前杯子的杯沿,没有再去喝里面的白酒。而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齐鸣在催他回去了。

  “我要走了。”

  李广穆没有着急起身,也没有催促,他在等对面中年男人的反应。

  希望能拿到二叔的电话号码,更希望…这位素未谋面的长辈可以给自己一点希望。

  那卸货师傅却笑了笑,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扬了扬手,大气地说:“来,把酒喝光,别浪费。”

  李广穆再次仰起头,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液体全干了个彻底。白酒不比啤酒,尤其是这种高浓度的,喝下去之后整个食道被灼烧的感觉,对李广穆而言,纵然说不上多难受,但也绝对称不上喜欢。

  “乖了,来,再喝点。”那中年男人还想再给他续上,半点没提电话号码的事。

  李广穆也没有生气和恼火,只是推拒隔档了他添酒的动作。“我真的要走了。”

  那中年男人放下了玻璃酒瓶,突然收起了脸上笑容。

  甚至称得上是严肃的。

  “你爸不蠢,你妈非常…得上是相当的聪明了。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李广穆抬起了头。

  “蠢侄子,叫二叔。”

  那其貌不扬、满身市井烟火气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

  “来,再跟二叔说说,谁欺负你了,二叔…看情况给你做主。”

第99章

  前半句还讲得颇有气势,后半句带有迂回的怂气。

  李老二用筷头敲了一下李广穆的前额,“看什么看,要是你爸我可不管,他是我哥,又是你亲爹,我怎么给你做主。”

  李广穆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地方,觉得这个二叔可能有潜在的暴力倾向。

  对,暴力侵向。以前赵宁也这么说过他,而且还是在床上。而事实是他连戴不戴套这种事情都不敢违抗赵宁,又怎么舍得对他付诸暴力,李广穆以前会觉得有那么点冤枉。

  而现在…

  他连说对不起的勇气与机会都不复存在。

  “你名字里面是有个穆字对吧,叫李穆?”大概是李广穆炒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李二叔又从这简易厨房的某个角落里摸出了一袋子椒盐花生米,倒在一个小碟子里,然后用筷子夹着下酒。

  李广穆报了一边自己的名字,他对这位画风奇特的二叔似乎没有太多生疏感。难得有眼力劲地还给人把酒添上,仿佛这就是个前不久还一起吃过饭的长辈。

  李二叔听了他的名字,喝了他倒的酒。语气和神态也自然而然地柔软了不少,俨然是个慈和的大家长。

  “对了,你们这一辈都是三个字的名字。不像我们,都是两个字。你爸叫李隶,我叫李承,蠢小子记住了,别再傻头傻脑的,只知道二叔姓李了。”在廉价白酒催化作用下,逐步进入家长状态的李二叔,也开始絮叨了起来。“可惜我只记得你大哥的名字,毕竟我见他见得比较多。你,也就只在你很小的时候抱过你这么一两次而已。对了,听说你爸那个老不羞的后来又娶了个小姑娘生了个小的,嘿呦,别说,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李广穆对二叔评价他父亲的话完全没有任何的一件,还适时地回了他一句:“我不记得小时候被你抱过。”

  语气诚恳,态度认真,差点头上又被敲了一下。

  “你那时候还只跟条虫这么大,被人抱在手里话都不会说,记个鬼啊。是大嫂,也就是你母亲把你抱到我面前来的,转眼都二十几年了,她也走了二十几年了,唉,我大嫂这个女人,聪明绝顶,人也漂亮极了,配我大哥,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挺浪费的。你爸年轻的时候还谈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你再看看后来,简直…”

  李广穆对李隶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对自己责骂不休的层面上,别的倒是一无所知,也不想知。

  “所以,你和他吵架,一气之下离开公司跑到这里来开仓库的吗?”李广穆总不好放任这位刚认回来的二叔一个人唱独角戏,颇给面子地给他搭了句腔,甚至还搜肠刮肚地找了一句恭维话来。“我觉得挺好的,这里,挺好的。”

  李二叔李承却笑了起来:“傻小子,你瞎想什么呢?你还真当我和你爸,还有公司这二十几年都老死不相往来啊?我基本每隔几年就会换一个地方,你爸却一直有我的最新地址。还有你大哥,我上一次见他并没有过去多久,可能就这两年的事。你要知道董事会的成员是有任期的,我要定期回去参加股东大会的董事选举不说,还有一些必须要露面的手续流程都是不可避免的。”

  李广穆虽然现在在公司的职位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高得有点唬人,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他是完全的两眼一抹黑。反正他的学历文凭是李严修用钱买回来开光的,他现在的职能任务也不过是李严修的傀儡。

  “细算起来你也有…二十九、三十岁了吧?我后来却没有再在公司见过你,其实也是有过好奇的。我问过你爸一次,他说你离家出走了。我以为是父子间的气话,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又听李老三和李老四说,你这混小子是那什么…哦,为爱私奔了。哈哈哈哈哈我的乖乖,那时候差点没笑死我。”李承当真溯着记忆,认真地去推算了一下李广穆的年纪,顺带一笔细数出了他们所有的交集。

  李广穆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不仅是因为自己是当事人的原因,主要是,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说那个字了。

  为爱私奔,现在听来,实在讽刺至极。

  李二叔看懂了他脸上的表情,叹了口气。“你像谁呢?你母亲既聪明又心狠,你父亲就更不用说,薄情寡幸。你说,你像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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