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同人）山中 作者：陈九一胡【完结】(6)

　　他对妖狐说道，“吃人没有错。不允许妖怪吃人的是人类，要惩罚吃人的妖怪的、也是人类。这是人类的法则，你大可不去遵守。但，善恶因果、轮回报应，却是这世间的法则，不论人类、妖怪、鬼魅、甚至神佛都为其所困。那些违背的、企图破坏的，都将遭受劫难。”
　　他在推翻，也在说服。他已下定决心，要去走一条不同于以往的路了。
　　“所谓劫难，即是警示，是对法则之威严的宣告。而先前那一切，便是对我们的警示。”大天狗顿了顿，深吸进一口气， “狐狸，你害怕吗？”
　　妖狐怕。
　　他对前面的一番话似懂非懂，但之余这场劫难，他委实恐惧。
　　“如果害怕，就必须遵守。可惜你已经违反了，你经历的劫难也许能抵消你的罪孽，也许不能。所以，最好的对策就是令自己强大，强大到足以去抵御任何劫难。”大天狗沉默下来，片刻后，竟稍微的勾起嘴角。他的笑容彷如融雪后的湖面，虽不见涟漪，却有说不出的温柔。“如果碰到太强的敌手，就跑吧，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这话里有些诀别意味。
　　妖狐不自觉仰起脖子，想与他靠得近些。大天狗却站起来，往结界的另一头走去。他离他越来越远，很快就要失去踪迹。
　　妖狐很想跟过去，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跟不上他的。
　　——
　　像又回到先前一年的寂寥时光。
　　大天狗未再露面，妖狐也只维持着狐狸的姿态。
　　秋天很快过去，山毛榉已长得与妖狐一般高，模样稚嫩得很，和先前的印象真是天渊之别。妖狐素喜美丽的事物，便时常回想着树妖先前优美的姿态去与她说话。可树妖并不理睬，只做足一棵树木的本分。因这是她的天x_ing，且在以往的岁月中，她都始终保持着这一沉默的习惯。
　　待到伤痊愈，妖狐重新化成人形。
　　他背上又破败了些许的画卷，拿起折扇，戴好面具，准备离开。
　　在他确实了这个想法的瞬间，结界忽然散去，下了数日的大雪便悉数落了下来。
　　妖狐撑起一把纸伞去往大天狗离开的方向，他想与他道别，却不抱希望能找得到他。可他没走多久就找到了，轻易得就像他早有预料、进而蓄意的在此等待。
　　雪花落上他的头发、肩头，也染白了他乌黑的羽翅。
　　这是第一个来同他道别的妖怪。
　　大天狗如是想着，竟有些期待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妖狐却在沉默，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并未有想好说辞。
　　大天狗看着他，伸手往空中抓了一把、朝他抛去。一团透明的风球将便妖狐笼住，又很快消失。
　　大天狗解释道说，“这是答谢。”
　　“我会守护着你的。”“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两句话先后回响起来，往复循环不绝于耳。妖狐陷入两难，不知该相信哪句。
　　“它可以帮你抵御伤害，也可以困住敌人。”
　　妖狐回过神来应声，“嗯，打不过就跑。”
　　大天狗不再说话，于是两厢沉默，直过了许久，妖狐才叹出一口气来。
　　他用一种像是在放弃的、遗憾又无奈的语调说道，“那么，再会了。”
　　大天狗点点头，稍疑片刻，却是回报去一个笑容。
　　原来这就是道别，原来在道别的时候，说的却是重逢。
　　妖狐又站了片刻，终是转过身去。
　　他迈开脚步，走得既不快也不慢，但仍旧是远离了。来时的景致倒退着，山毛榉的身影也被抛下，最后离开了结界的范围 。他回头去看，只见到山路穷尽的欺人画面。
　　妖狐忽然有所体会。原来，这就是悲伤。
　　尾声——
　　在最初离开的百年里，妖狐刻苦修行，而后才再做回这世间的看客。
　　他又走了许多地方，见识到越来越多的古怪与道理。他不再是从前的懵懂模样，心肠上还渐渐长出些偏执。他依旧钟情于这世上的优美，却更多了一则对冰冷的痴迷。
　　他利用从人类身上学来的甜言蜜语和虚伪的温柔手段，去诱捕皮相姣好又心思单纯的少女。他用故人的馈赠为牢笼，挖出心脏来果腹，最后再制成一个个冰冷、却不朽的人偶。
　　他再没画过画，只始终背着那副巨大的卷轴。他时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是一双流淌着血泪、如琉璃般的眼睛，和冰冷的从脸庞滑落的指尖。
　　其实妖狐一直有句话想说，可直至今日他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偶尔话到嘴边，又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语气而一笑了之。
　　某天，妖狐遇到一个占卜师。他只是看见他，就心生出一种久违的伤感。便像被蛊惑了般，妖狐向他询问。占卜师没有回答，只捡起石子在地上画了两个图案——是一副弓箭，与一把折扇。
　　这一晚，妖狐做了另一个梦。
　　纷扬的大雪中，他撑着纸伞站在黑羽的妖怪面前。他用伞沿来遮挡面目，便也只看得见那妖怪的嘴唇。
　　他们沉默着，几乎令沉默占满梦境。直至梦境出现裂缝，现实探出头来向他提醒分离。妖狐终于开口，把久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换我来守护你吧。”
　　不论是话语或念头，都让妖狐觉得荒唐。他惴惴不安的捏紧了伞柄，然后看到伞沿下的嘴唇轻轻的扬起了。
　　这久违的笑容，便如是融雪后的湖面，氤氲着说不出的温柔。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