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芭蕉竹间生 作者:人间久客【完结】(15)

2019-06-20  作者|标签:人间久客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阴差阳错 民国旧影

  “我什么时候骗过先生?”明诚的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之后又底气十足的指着自己的红鼻子,说,“您看看,它才不会变长。”

  闲处光- yin -易过,当家里的小魔王带着一箱子刚从伦敦摄政街买回来的领带与西服后拿着家姐的书信找到庄园的时候,明楼觉得自己的舒心日子差不多到头。

  明楼头疼的拆开那封家书,大概就能想到其中的意思,多半为一是照顾兄弟,二是保重身体,三是有违前两令者家法伺候。

  称病没用,明楼苦恼的看着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二十岁都未到,看什么都新鲜的年龄,花花肠子一大堆,许多上都是一知半解还张扬好胜,只难为上头的两位哥哥有容乃大,以示包容。

  家里的老夭从小娇惯坏了,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大哥都不怕,天天像只雀儿似的在哥哥们面前嬉笑闹腾。

  整日里绕着明楼转是上大半天,有时明楼撞着休假也不能将其摆脱,有一次他等着把家里的食材买回来后,带着明台往沙发上一坐,连着原本坐在沙发中心的明诚都假作看书离远了些。

  明楼眼看着他就要起身,忙拽过他的腕子抽出手中的书,苦笑道,“富同享,难同当,方是兄弟的意思。”

  “好先生,谁要同你做兄弟?”明诚说话坦诚,见此情况连革命友谊都要叛变。

  “不做兄弟做什么?”一旁明台插嘴,看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倒像是一出戏。脑子里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开始央着明楼唱一出《狮吼记》权当他后天的生日礼物。

  明诚独坐一旁忍笑,又听明楼哄劝,“这《狮吼记》本是昆曲,我不会。”

  而这明台不过是在上海跟着同学看过一场顾传玠的《牡丹亭》,一出《拾画,叫画》,一人唱完,演得入木三分,精彩绝伦,竟是个戏痴。从此明台便迷上了昆曲,现在对顾先生在《狮吼记》中演的陈季常与《长生殿》里的唐明皇仍是念念不忘,此时不知因何开了头,便牵出后面一筐事儿。

  “京戏也有的。”明台抱着明楼的胳膊望着他,不依不饶,“只唱《跪池》那一折,给我过足瘾,日后再不缠着您了,怎么样?”

  听了明台说以后再不纠缠,明楼心里头还是有些松动的,加之明诚也是一路煽风点火的在耳边说,“不如唱一折大家都省心,跪就跪了,反正也没外人在。”

  这话反比明台更不厚道,转眼看着明诚,说他是个小促狭鬼。

  无可奈何之际,明楼还想讨价还价,“我演陈慥,谁演柳氏。”

  明台立马眼珠一转,盯着明诚看了半晌,吞吞吐吐的问,“阿诚哥? ”

  明诚摇头,态度坚决的很,可明台却推着明楼向前,从明楼的肩膀凑出个脑袋来,歪了嘴的模样活像个淘气包,他说,“你看,木本千松,是栋梁,楼为重屋,即明堂,如若见之,嫁他!”

  “这话有理。”明楼听了竟也点头称赞,起身对着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慌的明诚,空撩了一下不存在的袍子,眼见要跪,顷刻手臂就被拉扯,明楼抬眼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唱到,“跪是跪得,只求娘子把大门闭了,恐有人看见,不好意思。”

  作势要拜,这本不合礼法,明诚急忙低头竟与明楼的额头磕在一块儿,发出一声闷响。一旁喝着红茶的明台大笑,赏戏的猴儿心散了,直指着地上的两人说,“我一时不察,这会儿还有人拜上天地了。 ”

  明楼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明诚,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却还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真的跪下来,掌心温热柔软仍带着上回闻到的香气,触觉鲜明的像是所有神经末梢都集中在那一块儿,等传到心肺处早已化作了一阵没来由的悸动。

  “不闹你玩儿了。”明楼拉起明诚,发现握着的手里还染着他指缝中的- shi -润,以为是磕疼了才出的汗,又拨开头发去瞧他额角上通红的一块,小心的揉了揉,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起哄。”

  明诚退了一步,抽出了一双手,清浅的眼睛看着明楼却和明台说,“年幼青梅汪曼春,往后的朱丽叶,还有半年前的苏珊,就这三个往先生跟前凑一块演的就得是《铡美案》了。”

  明台把嚼碎的果酱饼干呛进喉管,却一刻也不耽误笑,他看着明楼,指着明诚,“您也终于见识到比我厉害的人了吧。”

  明楼气的不轻,将明诚搂过来,一手圈着他的腰也是不避讳,说,“再加上一直都在的你,我明楼这一生可谓是有福之人。”

  说罢兄弟三人笑成一团,闹到下午才歇住,明台更是四处蹿了一天,吃完晚餐早早地回房休息去了。

  明楼和明诚却有傍晚散步的习惯,他俩一块儿能从黄昏时走到天黑尽,不过秋日的天也暗的早,借着一片被树叶分割零碎的月光沿着湖岸慢慢走,看着水中摇晃明亮的星子,更是说不完的惬意。

  “原先想着不让明台知道这里,现下给他摸了过来,等着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跳脱吵闹。”明楼负手走在前头,边说边摇头,“真是扰了咱们的清净。”

  “活泼爽利是好事儿。”明诚走在后头,树影下看得不清楚,试着走过去才道,“要都像您似的老气横秋这日子还怎么过?”

  明楼驻足等他,反驳道,“现在你不是过得好好的?我只怕将来。”

  明诚脚下踩断一截枯树枝,发出脆裂的一声,只闻他淡淡的说,“这话说早了,我们从来只有眼前路。”

  气氛一时沉默,静的只剩风声,明楼没有回应,缓缓的叹了口气,转身就看见明诚突然下坠的身体,心下一凉,赶忙伸手捞起来,明诚惊喘了声,才发现自己是踩空了岸边的软滑沙石。

  明楼半抱着他的腰身,紧贴着的手臂环着他皮肉下的突兀骨骼,太过细瘦简直连风也吹的化。

  他们靠在一起,明楼更是侧首就能触到他总也暖不起来的鼻尖,清冷的月光描摹着明诚脸颊,长睫毛下遮着茶黑却澄澈的瞳仁,唇上也像是覆着一层白霜似的寒雾朦胧,这让明楼更想去探求另一侧- yin -影之下的样子。

  明诚扶着明楼的手站起来,两人瞬间拉开了不少距离,明楼却还是发现了明诚的异样,他沉下声音来问明诚,“烧了多久了?”

  “下午才发的热,想是前些天穿少了衣服才着凉了,饭后已经吃过药了。”明诚一五一十的老实坦白。

  “没骗我?”明楼摸着明诚滚烫的额头,不放心的抓了他一只手夹在手臂与掌心间,严厉的训斥道,“夜里我去查,你要还烧着就休想再和明台胡闹。”

  “我知道了。”明诚声音里带着笑意,听着像药里掺了密,走快了两步跟上了明楼的脚步,被挟着的那只手却是怎么也抽不动,连着后半段回家的路都只能安心的搁在明楼的手臂里放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16

  

  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我和殳乐一同慢悠悠地在伊斯梅洛沃市场里闲逛。之所以能够这样清闲无非在经过莫里斯教授的测试之后,我留在伏龙芝的学习也即将进入尾声。

  殳乐是我在莫斯科最为熟悉的人,当我看着她与自己一样深黑的瞳孔时,我会感到久违的舒适。

  包括琴行的调音师和那个有着灵敏的鼻子,不管身处何处都闻得到酒香的瑞典同学在内,都希望我们能有个好结果。

  是得有个结果,无论好坏,都是必经的过程。殳乐在经过一家贩卖琥珀的小店时拨弄着一颗圆润的凝结着黑色蜘蛛的虫珀,随后漫不经心地问我,那首《悲怆》学会了吗?

  我停下来看着她柔和的样子,也知道,如果我想的话,我会否认真相,并且说不会,我还需要更多的练习,甚至花费后半生的光- yin -去重复与熟练。但我知道我永远不会这么说,我婉拒了殳乐的试探,我告诉她其实我早已经熟捻于心。

  你习惯了这里,还是要回去吗?殳乐放下那块儿虫珀转身习惯- xing -地将我的围巾遮过脖颈,保护咽喉,她很细心,因为知道我的喉炎不能吹凉风。

  当然,习惯不代表归属。我尽量让我自己放轻松,毕竟我一第次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拒绝女孩儿。我对她讲出心里话,我从没想过要瞒着她,于是笑着对她说,虽然我不知道家里的人是否想我,但我知道从我离开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想家。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你的独一无二。殳乐半垂着眼睫,抿着冻的发白的唇角,勾起时莞尔一笑,带着些自嘲说道,在一分钟前,我认为你是我的天下无双。

  可惜别人抢先一步。殳乐摇头,她的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眶中脱落,我看见她浓黑的睫毛上沾着迷蒙的- shi -雾,像未擦干的水渍,可那颗砸在地上的泪水却掉的干脆决绝。

  并非大言不惭,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你的人。殳乐看着我,被阳光照得更为干净清澈的眼眸仿佛要将我读透。她说的没错,如果我留下,就此成为另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和她组成非常温暖的家,一个我窥想多年的家。

  殳乐曾教导过我如何去做费南雪,我们可以将黄油混合进杏仁粉里,经过漫长寒冬的夜晚过后放进烤箱烘培,在弥漫着甜香的午后和她一起弹上一小段儿《蝴蝶》,然后一起憧憬明天,满是鲜花与音乐,牛奶与蛋糕的生活,浸着暖光也从来没有烦恼和忧愁,从此家与国,忠和义,仿佛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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