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芭蕉竹间生 作者:人间久客【完结】(4)

2019-06-20  作者|标签:人间久客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阴差阳错 民国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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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楼看着手册上平静闲散的文字,结束了一天最令人暖和的事情,他并不在意冬日凌晨的寒冷有多么瘆人,只身坐在大厅里,倚靠在那张离壁炉有一定距离的扶手椅里,他将那本手册摊开放在膝头,燃烧着的火光将纸页一角照成了微红的暗色,他回想着几个月前他与明镜的谈话,至今细嚼仍然隐隐作痛。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顿鞭子?明楼想,也许皮肉伤能愈合的更快些。

  浓重逼仄的天幕没有半点光亮透出的迹象,即使严丝合缝的拉上丝绒窗帘也对此于事无补,连日的- yin -雨肆意的敲击在长窗上,仿佛一首低沉的哀歌,萧索又颓然,这让他更加从字句中体会到巴比松的春天是如此的温暖动人。

  正当自己听见那阵礼貌- xing -的敲门声之后,他就知道明诚已经从他难得的假期中回归家庭了。

  明诚大概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个星期而已,他们的公寓就像是被凶手掩盖了行踪的犯罪现场一样混乱不堪。

  明楼还记得睁开眼看见明诚根本无从下脚的滑稽样子而暗自偷笑。

  “如果您还活着的话,先生。”明诚气愤地说:“请您离开沙发去浴室里照照镜子好吗?”

  “当然,不用你提醒我有多高大英俊。”明楼把沙发缝里那本褶皱的像抹布一样的《经济学原理》挖出来时,明诚五官都扭曲到一起去了,他说:“所以您现在要和我讨论赋税的代价?”

  “不不不。”明楼挣扎着起来,他伸手去抓明诚的小臂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饥饿正在谋杀我,橱柜里最后一片酸黄瓜在前天就已经被吃掉了。”

  明诚想要把他的手拨开,撇撇了嘴说:“是因为课题报告?”

  明楼的眼睛一下就精神了,仿佛眼底的乌青都被点亮:“我爱你,这毫无疑问。心照神交,唯你我二人!”

  当明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诚显然没有料到,他像是在万圣节被巷子里突然窜出的白色幽灵吓住一般胆战心惊。

  “我的荣幸!”明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兴趣缺缺,僵着舌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敷衍回答,猛地抬起眼睛却定格在一处,像是不能理解那个词语组合的意思。

  而那些无力的,暗来明往的遐想,都沿着心中或轻或重的痕迹在那一瞬找到缺口。明诚卷着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微笑,稍稍停顿,然后仿佛听错一句明楼胡诌的话语,将他赶去房间收拾自己。

  十分钟后,明楼干净齐整的出现在起居室时,明诚的牛奶和奶油松饼已经飘出浓香,他忍不住往餐厅移动,在明诚咬去不小心粘在手背的巧克力碎片时,明楼肚子里的空城计也唱到了巅峰。

  明诚看着明楼站着将那份加了双倍糖粉芝士的松饼优雅又迅速地喂进嘴里,在他张嘴说要再来一份之前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开始整理这所房子里所有的角落。

  “你的烤肉派好像更拿手?”明楼带着他像是被人揍过一样的黑眼圈,四平八稳的把那杯有助于睡眠的牛奶趟进胃里,鉴于他已经四十八格个小时没阖过眼了,他准备不等食物消化就去睡觉,虽然现在才上午十一点不到。

  在入睡前,他突然为明诚并没有把指间微微融化的巧克力啃干净而感到遗憾。

  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明楼从不会错过明诚过时不候的晚餐时间。

  楼下橱窗里一摞白瓷碟子倒映着云朵边缘的深紫,整个天空被万家灯火所点燃,明楼现在窗边看着温婉的金色渐渐消失在傍晚的余辉里,心情颇为和美地去查看明诚的进度。

  结果是令人满意的,他们的公寓也许从没像现在这么干净过,好像被整个放进水里用洗涤剂清洗过一样,一尘不染。

  明楼随手拿起一份明诚上午带回来的崭新报纸,坐在他的灰色单人沙发里,等着厨房里的烤箱里的肉派成熟。

  明诚还在和那张堆积了不知道几天垃圾食品的油腻茶几较着劲。

  “阿诚,你孤独吗?”明楼摸了摸鼻子,找了一个话题让自己不那么心虚的旁观明诚付出劳动时的幸苦。

  明诚终于战胜了那一抹已经凝固许久的番茄酱汁,留了个后脑勺给他亲爱的哥哥:“不,当然。您为什么这么问?”

  “是的,是的,你当然不会孤独,因为我在这儿呢。”明楼抖了抖报纸,翻了一页继续看。

  明诚擦完桌子,看着明楼悠闲的样子,没好气地说:“如果要跟差不多有一窝鼠科啮齿类动物,七八只陆生节肢动物和不计其数喜爱藏在角落里的可爱蟑螂与你同居一室组成派对的话,那我宁愿寂寞一生。”

  关于明诚有理有据的控告,明楼表示不予理会,他轻松的说:“这法子可不好。你应该直接一点,比如说说‘那些小虫子不能留下来陪你,这里有我就够了’之类的话。”

  “所以我佩服您的视而不见。”明诚讽刺的说。他从水池洗手出来,用两只手指把明楼扣歪的衬衫扣子给矫正过来。

  “你得用心去看,真正重要的东西用肉眼可看不出来。”明楼语重心长,看着明诚留在自己扣子上的未被带走的半颗水珠,想着它是从明诚的掌心纹路中滑落下来的,还是在留在指尖没有擦干的一抹潮- shi -而聚集成的。

  明楼对此很感兴趣,但明诚却并不那么开怀,他的眼睛里像装着一泓冷清的潭水,拨开一探就从眼角隐藏眉梢,其实也许他的秘密很简单,但无论怎么翻搅水还是那些水,清澈却深沉,让人目测不到,窥不及底。

  “用心看?”明诚带着疑问重复的说一遍,接着他抛出问题:“那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先生。”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任由明楼上下打量。像个游戏,不动声色的让明楼猜测那些他尚不能看清的东西。但明诚攥紧的手指露出了破绽,在明楼看来明诚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大概是关于你口袋里的那块儿石头。”

  明诚睁大眼睛,愿赌服输的他拿出那块在巴比松得来的萤石,反倒松了口气,他轻快地说:“这只是习惯而已,您习惯了我的礼物。”

  大概是布朗先生忘记把窗户栓牢,导致现在冷风直接从被吹开的窗叶灌进来。明楼被那声静默里的巨响所打扰,他若有所觉的看着壁炉里闪动飘摇的炭火,那簇从青蓝蔓延成炽色的火苗凛冽的北风中奄奄一息。

  直到晨光微熹,明楼才借着只临近自己脚边的那些弱的,铅色- yin -凉的亮数清自己衬衫上的扣子数量,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然后伸手将那颗系错的扣子解开扣回到它原来的位置上。

  明楼整理了自己的毛衣,呼吸交替间,剐人心肠的的空洞感随着血液渗入肺腑。但从现在开始他必需改掉一些他曾经习惯的习惯,比如扣扣子的顺序,比如忘不掉的明诚。

  

  ☆、ch.4

  

  一九三五年十月二十号

  今天是周日,所遇到的事情无非是传统的一好一坏。

  值得开心的是我终于领悟三角巧克力里的秘密与诀窍。

  经过伯纳德夫人的口述,我大概可以用一小撮盐、一勺不怎么辣的辣椒粉、淡奶油和巧克力酱、少许的可可粉就能把它完成。

  在第三次创作时,大概能够入口,接下来的比例掌控得好的话也可随心所欲的调配。

  而不怎么值得庆祝的事,的确令人懊恼又头疼。

  先生并没有在夜间回家,他可能是被丘比特拌住了脚,与某位姑娘一同坠入爱河也说不定,反正他刚好想要找点什么代替那位初恋情人。

  当玻璃表盘里的指针定格在了“12”这个数字上,呆在模具里的三角巧克力恰巧也在此时凝固成型了。

  我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已经是满布灰尘的《笑林广记》,正看到‘一记仙女凡身’,又翻‘至衙官隐语’,其中多是暗讥嘲讽,令人发笑的故事。

  秋夜乍寒,几片枯萎的不知道从哪儿卷进来的梧桐叶落在木质地板上,我觉得有些发冷,靠在风口看书果然不是个好主意。

  站起来才发现腿也是麻木的,等缓过劲儿后,我简单地洗漱回了房间。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感觉一点儿不好,我的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干燥带着错乱刺角的报纸,牵动着血管而产生疼痛。我试着想起不久前看过的幽默笑料,但天花板上从窗外倒映着的虬节狰狞的树枝,它们时不时地晃动,透着不安的脆弱,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我后悔了。

  我指的是没把卧室的窗户关起来那件事,而不是我将门锁修好的事情告诉先生,让先生堂而皇之再无后顾之忧的出去约会。

  我总是觉得先生回来时会把我给吵醒,可是眼睛总是不听使唤地睁着,久到一个极限,再流出一些不可控的眼泪来- shi -润干涩火辣的眼眶。

  曾听闻先生说过,他是在一个夏日的午间遇见那个女孩的,在卢森堡公园旁的许愿池边。先生无意提起,她有一头像枫糖一样流淌着的棕发,卷曲的,蓬松的勾人心热。我能想象在一个闲适的午后,微雨初霁时,女孩身披阳光,站在濡- shi -的石板路上,轻快地走向圆形静默的喷泉。

  奏响手风琴的艺人会将麻雀驱散,中心的石雕里每条缝隙也许都长出了苍绿的苔藓,深刻的却线条依旧清晰,澄澈的水面被风吹皱,倒映出女孩模糊的身影,但这一点儿也不打扰先生的欣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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