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完结】(12)

2019-06-20  作者|标签:它似蜜 年下

  说完这话,他双手捏住时郁枫盖在他脸上的那只,把它撤了下来,狐狸般上挑的眼睛星星亮亮地对上时郁枫的,“好了,最坏的已经说完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严重的心理y-in影,”他绽出一个笑容,“脸盲也有个好处……谁跟我旁边死了,死前还骂着我的名字,我都能彻底忘了他……我都能忘了,一干二净。”

  霍英就这么神情镇定地坐了起来。

  时郁枫也默默地在他身边坐好,表情控制已经到了极限,他似乎并不觉得那位厄里亚掉进河里有多解气,反而若有所思,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神情,“你说过,是有一伙人,这个死了,坐牢的是谁?”

  霍英一愣,垂下眼睫,道:“就是他的团队什么的,折腾我的车得有技师吧,后来都真相大白了。”时郁枫总觉得这有点太轻巧,没来得及再想再问,就听霍英抢先一步道:“你知道是谁救的我吗?是邱十里,很神奇吧,他把我从摩纳哥警察局弄到医院去治疗,又在这个小岛上给我找了安身的地方,就算我连他的脸都记不住,醒来就问他是不是把我绑架了。哈哈,我真的一直很谢谢他。”

  “他没有问你什么?”

  “问我什么?”

  “继不继续开赛车。”

  霍英回答得很干脆:“问了,我说我不想。”

  时郁枫目光一颤。

  霍英又道:“赛车让我痛苦,我现在很轻松,很快乐。”

  时郁枫坚决道:“快乐不是这样的。”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霍英方才是怎样说的——“然后你又后悔,你又他妈的后悔。”

  霍英则摇摇头:“等你到我这个年龄,”他长长呼出一口酒气,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就会发现,快乐的种类太多了。到时候你也许会想娶媳妇生孩子呢!”

  “你不想。”

  “我是说你,”霍英醉红了脸,煞有介事地举起根手指,“是说你也许会想。”

  时郁枫暗骂了一声,骂的是自己,随后他扑火似的,死死抱住霍英,这第二个拥抱要硬很多,他把他用尽全力压在自己怀里。什么狗屁的墨西哥毒枭,什么乌糟糟的死了还是蹲大牢,他连隔壁客房的大哥大嫂都不想再去在乎,烦躁地大声道:“我想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想什么!”他又突然恢复了喃喃,“我什么都不想,最不想让你碎了啊……”

  “什么碎了,小——枫——啊——”霍英在他臂间变得很安生,软绵绵的,他拖长尾音,又吃吃傻笑,“你再这么抱,就真把我弄碎了!”

  “胡说。”时郁枫不肯松开一分一毫。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头发弄得我好痒。”霍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打着哈欠,累极了似的,有种甜滋滋的娇气,但更多的,是冲动又茫然的支离破碎,他在这陌生的怀抱里精疲力竭地接受修补,“我好困,我睡了,我得睡了……”

  他还真就立刻睡着了。

  十多分钟后,邱十里听到客厅彻底安静下来,轻手轻脚地出来查看。完全是黑的,他小心地打开壁灯,只见昏暗暖光下,时郁枫衣装整齐,正在长沙发椅上睁着眼睛静躺,而被他挡在身体和墙壁之间的,是枕在他胸口肩前安睡的霍英。

  “你喝了多少?”邱十里压低声音,指指小弟通红的脸。

  时郁枫比了个“1”,然后皱眉指指客房大门,意思是让他快点回去别过来s_ao扰。邱十里默然,叹了口气,关上壁灯,回屋前他站在门口驻足良久,眼睛很快适应黑暗,他透过窗子看见深深夜色,看见灰压的云,也听见又狂啸起来的风雨,而在这风雨声中,他那平时冷若冰霜的弟弟就这么双手搂着那个疲倦不堪的男人,那么近,那么紧,又那么珍惜,好像一个倔强的孩子,在幽黑漩涡中抱紧自己最爱的纯真。

第8章 我想我是海(3)

  雨后阳光刺眼,霍英听见海鸥的鸣声。

  最先有异样感觉的是鼻子,他眯着睡眼往鼻梁上一摸,揭下一张鹅黄色便签纸来。蓝黑钢笔字迹工丽得仿佛是打印而成:

  小英,我们去赶海啦,记得提醒那小子吃早餐。

  还配了一个夸张的笑脸。霍英愣了几秒钟,眼睛逐渐瞪得老大,意识也全回来了,他这是在自家的客厅里,而转脸一看,某位“那小子”正在自己身侧,幽幽发绿的双目带点探究,带点柔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霍英立即弹坐起来,回头瞪着他舒展在靠垫上的左臂,袖口被压出扁平的褶子,大概昨晚被自己当成了枕头。他抓了抓头发,捂住前额,偷偷用余光去瞥时郁枫,比起这一切被时家其他两位都了个清楚,他更在意当事人的态度,“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时郁枫倒是很麻利地站起,往浴室走去,走两步又停下来,背对着他道,“你都记得?”

  “差不多没忘。”霍英悔恨道,他用尚在僵痛的头脑仔细琢磨了一下昨晚为什么就吐了那么多真言,得出一个惊人的答案,他试图让这答案蜻蜓点水划过,又去琢磨自己醒来时被夹在时郁枫和墙壁之间,靠着人肩膀侧在沙发上,究竟意味着什么……答案似乎更惊人了点。

  最终他抬头,却见时郁枫还是没动地方,空荡荡的白T恤在走廊通彻的晨光下,显出里面模糊的腰身,有种透明质感,正如他披在肩头的银发,稀里糊涂过了一夜,还是挺顺滑。

  霍英在心里大骂自己,是个想法奇怪的猥琐大叔,是个头一天就反要年轻人照顾的神经衰弱者。他不明白手心、眼中、心脏里,为什么就突然被种下那么一团火,也不知道,这火是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就此刻,他脑海中竟然蹦出“喜欢”这个词,蹦一下还不够,要连着串蹦,喜气洋洋,无计可施。

  霍英掐着指肚。如果,仅仅是如果,那人也有那种意思还好,如果没有,如果什么“不想让你碎了”,以及什么黏糊糊的拥抱和呢喃,都是情势所逼的单纯表露,只为了安慰他,那他不过就是个烦人又难缠的醉鬼,十九岁帅哥的臂弯固然是给可爱的女孩子留的。

  三个月可以容纳多少美妙。比如邻居家那个皮肤发红的雀斑姑娘?五官想不起来了,但肯定比自己可爱,接下来的三个月,自己只会越来越讨人嫌而已。

  霍英为自己的诡异想法感到发指和悲哀,这无一不昭示着他的缺失。他还是鼓足勇气,捏着便签纸,站起身子往时郁枫那儿靠近,他至少得负起家长的责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个蚝煎吧,我老家特产,就炒j-i蛋里加上花甲蛏子什么的,主食就吃面包片抹枫糖,”他抱着胳膊立在时郁枫身侧,又试探着问,“肩膀没事吧,我以后喝了酒就老实回屋睡觉,不会再那样折腾你了。”

  时郁枫生硬地朝另一侧别过脸:“不用。”

  意思是不用回屋睡觉折腾你也没事?那为什么现在这么不愿意看我呢?霍英下意识问:“什么不用?”

  “我肩膀没事。”时郁枫貌似捂了捂脸,耳骨上钉的小黑环闪动了一下,又被银发挡住,他的声线很干净,到无辜的地步,“你昨天晚上……其实很可爱。”

  可爱?没听错吧!霍英一下子像被踩中尾巴,心脏撞得他猝不及防,海边迷蒙晨雾中好像什么都晃了一下,他急需找到一个定点,比如他竟然,已经,想不清楚的,时郁枫的脸,他甚至能做出拽拽他手腕的那一步了。而时郁枫却步履匆匆地往浴室走去。

  真说的是可爱?可爱还不让我看……霍英讪讪地往厨房走,就在浴室隔壁。他从没被这么形容过,此时被刺激得连害臊那一步都跳过,直接开始脸烫,脚步也有种做梦的虚浮,路过浴室门口他还是没忍住,执拗地往里扫了一眼,霍英看见镜子,也看见倒影——

  时郁枫随便扎了个小揪,正在用发带试图把刘海全部束起,像是准备洗脸。动作笨拙,一头顺滑被他弄得毛毛糙糙。

  他的脸也是红的。

  在镜中对上霍英的眼神时,更红了那么一点。

  下一秒他就把门给关上了。

  霍英在门口怔了几秒,心中悸动让他有点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事后的早晨,你都二十七了至于吗。他掐着脸蛋警告自己做饭要紧,便动手磕起j-i蛋来。往锅里倒蛋液时,他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开口:“我洗脸的时候还是觉得肩膀有点痛。”

  “我……给你按按?”霍英觉得自己风度翩翩。

  “还是不要了,”时郁枫听来有点懊恼,“但是我要补偿。”

  “补偿?”霍英佯装淡定地用锅铲翻起蛋饼。

  “我查过,这个岛上每周六都有夜市,在东海岸边,”时郁枫还是不远不近地靠在门口,“我要去,不认路,你要陪我。”

  “好。那儿的烤虾还挺好吃的。”霍英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切葱花。

  “还有一件事,我想看你穿短袖。”

  “哈?”

  霍英撂下锅铲回头,正对上时郁枫过于直接的目光,锁在他因洗菜挽袖而裸露的小臂上。

  “夜市七点开始,昨天七点天已经快黑了,”时郁枫有理有据,“或者我们再晚一点去,等完全没有阳光。”

  霍英揉了揉眼睛,忽然温柔地笑了,带着大哥哥般的包容感,和一种难得从容的憧憬,“傍晚那点程度,我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又回身捡起锅铲,开小火滑着油,把撒好蚌r_ou_的j-i蛋饼翻了一面,“但我没短袖,穿件薄长袖,把袖子lū 起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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