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作者:金箍棒不棒(三)【完结】(37)

2019-06-20  作者|标签:金箍棒不棒 相爱相杀 爱情战争

  贺驷进屋转了一圈,他也不客气,看门见山说道:“团座呢?”

  “四哥,我亲自给你点上哈,”老马不接茬,单是拿了雪茄在火上烤,“味真不错,古巴的,回头给你带点回去,我已经给团座拿走了一包。”

  “走了?”贺驷一挑眉毛,“我来的路上怎么没遇见?”

  “唉,四哥,你急着找团长有事?”马雨霖继续烤烟,“你等一会儿,团座忙着呢?”

  贺驷感觉哪里不对,他坐在马雨霖旁边,对方把雪茄递给他,他没接,继续问:“老马,你别跟我神神秘秘的,团座到底去哪了?”

  马雨霖一笑。

  贺驷没再问,不过盯着他看。

  “唉唉,行了,别这么看着我,一起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还真能把我怎么着?”马雨霖沉不住气,贺驷的眼神没有威胁的含义,但是光那么看着他,他也挺不舒服的,“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贺驷看着他,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早上勤务兵说团座去了马营,他这一路上也没遇见周澜回去,大热天的,他跑来都一身汗,想必周澜也没有绕远路的必要。

  那也就是说周澜应该还在马营,只是不在这间房里。

  收回目光,他霍的站起,说:“老马,熟归熟,我从来不拿团座的事情开玩笑。”

  说完就往外走。

  马雨霖见他翻脸了,有点意外,马上追出去,不得了,贺驷竟然不是回去,直截了当地往后院去了。

  后院的卫兵不知道当不当拦,贺驷级别不高,但却是团座身边的人,他们营长也得一声声的哥叫着。

  更何况,劫后余生的小兵都记得,大荒原里,贺驷亲手宰了叛乱的赵长江,血流干了,尸体抽搐,贺驷从尸体上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谁还想试试?”

  幸好这时马雨霖转角追过来:“四哥,你站住!”

  贺驷回头,见他追来,更确定前方“不应该”去,他才不管,扭头就走。

  离马雨霖的卧室越来越近了,是几间有年头青砖大瓦房,贺驷记得平日里,这周围至少得有十来个卫兵,今天除了刚才老远遇见那俩,就再无他人。

  蹊跷!他快步走到大门前,回头看马雨霖也停住了脚步,正朝他招手打哑语,回来回来。

  贺驷有点犹豫,这时里面有动静了。

  是皮带扣搭上的声音,脚步声靠近。

  门开了,周澜一拉门,迎头撞上了贺驷。

  “团座!”贺驷先开口,有些探寻的看着。

  周澜没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一脚迈出门,然后回身关上门,头也不回的问:“你怎么在这?”

  “有点小事跟你汇报,”贺驷说着,直觉告诉他,门里有猫腻。

  但是门已经被周澜关严了。

  “什么事?”周澜回过头,看着他。

  周澜也在观察他。

  贺驷的目光看看门,又转移到周澜,欲言又止,忽然想通了似的,不再兜圈子,他直白的问:“谁在里面?”

  说罢便要伸手推门。

  然而被抓住了手腕,周澜说“别开门。”

  贺驷手掌撑在门上,周澜力气很大,显然是不想让他看。

  他盯着周澜看,眼中有难以置信,有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眼神在说话,一句句的问周澜。

  僵持了一会儿,周澜扭头,放弃地松开手。

  错身走开,走了没几步,他回头问:“贺驷,跟不跟我走?”

  贺驷没回头,没说话。

  周澜便自己走了。

  一如往常,周澜回了团部正常饮食起居,心平气和,也不发火了,也不焦躁了,连烟都很少抽了。

  他把攒的火气都发泄出去了。

  老马那个兵,他走时扫了一眼,下面血r_ou_模糊,狼藉一片。

  他毫无可怜心肠的想,不耐用。

  自己当初也这么肮脏狼狈吧?不,一定比这更惨,因为他被困顿在暗无天日里,一次不够,还有下一次,再一次,不知道多少次,反正捱完一次,还有下一次。

  一次次昏死,一次次疼醒过来。

  人啊,还是得靠自己,要不是他留着一口气爬出小黑屋,雪地里跑了三天三夜,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那小子一声声的团座求他,呵呵,他当初也一声声的求过把头,有用吗?

  他那么怕这件事,后来还是把自己给了杜云峰。

  可见,人就是贱。

  不爱就什么事都没有,一爱就要犯蠢,明明跟一个人做起来痛苦的事,换成另一个人就好像有了快乐。

  明明是同一件事。

  看,他把那个高个子按在身下的时候,他就只有快感,没有痛苦,那个高个子都快死了,他也只有快感,没有痛苦。

  可见爱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要爱上一个人,那会让你变脆弱,患得患失,负担加重。

  而你明明可以做到只要快乐,不要痛苦。

  周澜躺在床上想入非非,为自己的逻辑的完美感到满意,抬手关掉灯,躺在黑暗里,安静袭来,他想好好睡个觉。

  躺了好一会儿,他翻来覆去的不踏实,怎么都不对。

  最后坐起来,哪不对呢?

  叼着烟,点上静静抽了一口,他按了电铃。

  小兵马上推门进来问安,周澜说:“把贺驷叫来!”

  小兵应声下楼了。

  周澜叼着烟等着,他想,贺驷看到那样的景象估计会气得七窍生烟吧?周澜知道他有多爱自己,跟爱护眼珠子似的。周澜叼着烟笑,自己都不知道,笑得带着苦。

  贺驷爱他,是因为不了解他。

  周澜毫不怜惜的下了这样的判断,贺驷是被他的外表和所谓痴情迷住了。他外表斯文有礼,贺驷觉得他高级,他对杜云峰好,贺驷觉得他重情义,他指挥千军万马,他觉得他富有才华。

  其实,都是假象,他只是看起来像好人,其他一切都跟好人不沾边,心思毒得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得去手,他重情义是因为那是杜云峰,换第二人试试?至于手底下的千把号人马,在周澜眼里,骡子马一样的东西,他指挥得了,那是因为他心思冷酷,把人当物一样摆弄利用。

  小兵跑上楼,轻手轻脚的进了卧室,低声说:“团座,贺班长不在,晚上一直没回来。”

  “去哪了?”

  “问过警卫班的人,都不知道,团座,要不要派人去找?”

  周澜想了想:“不必了!”

  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微微刺痛,不过刺痛的恰到好处,他痛得太久都麻木了,这么一点点强度的感觉,没能让他难受,反倒有点享受。

  关了灯,他在黑暗里微笑,看,自己就是这么没人味儿的东西,别人巨大的痛苦,竟然让他生出一丝快乐。

  带着这一点享受,他很快睡去,一夜无梦,十分舒坦。

  直到第二天傍晚,晚饭十分安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勤务兵很规矩,盛饭上菜分汤倒茶,就是一言不发。

  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平时也这样。

  周澜眼皮也不抬,心平气和,认认真真的吃饭。

  两个勤务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团座叨着离得最近的凉拌豆腐一口口吃,而炊事班特意爆炒的虾仁玉米粉黄相间,豌豆翠绿,摸样十分可口——团座完全没注意到。

  李国胜这时进来汇报事情,顺便提起夏师最近在招兵买马,问咱们团要不要也趁机到乡间再搜罗搜罗壮劳力。

  周澜捧着饭碗,半晌没言语,想了一会儿才说,保定这地界,十里八乡的,他们刮地皮似的滤过了,兔子还不吃窝边Cao呢,不能刮的太狠。所以这壮丁啊,得换个地方再抓,“往沧州那边看看,”他吩咐道,“那边不是夏师的势力范围,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下手。”

  说完他夹了一口豆腐,低头扒饭。

  李国胜点头称是,回头瞪了一眼杵着的勤务兵,亲自盛了一碗温红豆汤递上去:“团座,豆腐太凉,你胃不好,少吃。”

  “嗯,”周澜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抬眼李国胜还在,“还有事?”

  李国胜挥挥手,把那小兵指使出去,才凑近了说:“团座,贺班长两天没回来了。”

  周澜没看他,拾起餐巾轻轻的擦了擦嘴角,低声说:“他发疯,随他去。”

  “哦,”李国胜知道这话茬不能再提了,转而说起马营长今天来过,闲唠了一会儿,“团座,那个马国祥想见您。”

  “谁?”周澜问。

  “马国祥。”

  “我不认识,干什么的?”

  李国胜笑了笑,声音压的更低了:“团座,就是马营那个兵,三天前,您不记得啦?”

  周澜没想到对方恢复的还挺快,进团部的时候,马国祥走路走得慢,一头的汗,上楼也上了一头的汗。

  卫兵关严了门。

  办公楼里,周澜丢给对方一条毛巾:“自己擦,水里捞出来似的。”

  马国祥双手接住毛巾,走到脸盘架子边。

  这几步走得很不控制,周澜才注意到他是两腿分开走的,姿势十分别扭,就听见马国祥边在脸盆里洗毛巾,边闷头说:“团座,我不是热的,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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