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作者:金箍棒不棒(二)【完结】(24)

2019-06-20  作者|标签:金箍棒不棒 相爱相杀 爱情战争

  “这不是他。”周澜说道。他在来时的路上CaoCao的了解情况,昨天他晕过去之后的一些事情,有下属已经向他做了汇报,他也知道后来有人反抗,落下了悬崖。

  这不是他,这是别人的尸身——这个判断,期望多余客观认识。

  “团长,杜副……叛逆杜云峰掉下悬崖肯定是活不成了。”五营营长马雨霖弯腰,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尽管天很冷,但是一阵阵的血腥气和人内脏的腥腐气冲击着他的鼻子,他不知道周团长是怎么泰然自若的面对着这一大片的森森白骨和分崩离析的“人”的。

  “肯定……没命了吗?”周澜看也不看他,毫无情绪的问。

  马雨霖是周澜做了保安团的副团长后在奉天招募的士兵里提□□的,可谓是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周澜对这些素质好有能力的人,一直“公事公办”,干得好,一定大力的捧,大方的给,赏罚分明的很,兵带的好,金银富贵可着劲的给。所以,有这么一批马雨霖这样的人,对周澜是忠心耿耿的,当然,也从忠心耿耿里获了利。

  他是个直x_ing子,虽然之前也听说过传闻,周团长和杜副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他是个很糙的老爷们,只道是二人沾亲带故,又一起发的家,故而关系密切。而现在姓杜的起了异心,想鸠占鹊巢才造了反。

  造反就得冒杀头的代价,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姓杜的想干掉周团长,周团长能不要自己的命,放过他?

  “团长,姓杜的中了枪,咱们都是扛枪的,哪个地方是心脏,那还能看错吗?”他客观的分析形势,主观上想安慰周澜:“就算他心长的和别人不是一个地方,没打中,那山那么高,团长,团长你抬头看看,什么人摔下来还能活,那不神仙了吗?”

  周澜没动,那悬崖有多高,这一天一夜,他心里丈量了千万遍。

  马雨霖觉得最后还得加把力,一鼓作气地说道:“退一万步讲,没中枪,摔不死,那也摔不活他,半死不活的能禁得起群狼的撕咬吗?”

  一股股的血腥气在风里氤氲盘旋,马雨霖好心搀扶周澜:“团长,天太冷了,您就别挂心了,他死得肯定不能再死了,就算他没死,单枪匹马的也搞不出大动静了,我们护卫着您,您绝对是安全的。”

  这些话,这样的立场要是放在以前,简直就是活lū 了周澜的逆鳞,马雨霖有九条命,也不够周澜剁的。但是周澜现在是空的,像空心的Cao,山里竹,外表还清脆挺拔着,不过是人形戳在这里罢了,心和魂都不在家,他生死存亡的走过那么多遭,最好最坏的都遭遇过,唯独没有经历过当下,他真的失去了杜云峰。

  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虽然孤单,但是不寂寞,杀人放火活还活得挺有奔头。他有了杜云峰,又失去了,在鞍前马后的拥护人群中,他茫茫然,不知此后何去何从。

  马雨霖分析的那一条条,一直在他心里转,他的思维在慢吞吞的转,那话是马雨霖说的,还是他自己的心在跟他说,他根本分不清,总之像是哪里飘来的,不似真的,却是真的。

  周澜蹲在那里许久,目光所到之处,都在辨认着与杜云峰有关的一切,人骨都是一样的白,他没那个爱克斯光眼,分不出谁是谁,扯烂的衣服里有深色的布料,他不确定是不是只有杜云峰穿了这个颜色,有些内衣的料子倒是很像杜云峰的衬衫,可是其他掉下悬崖的人里面穿的是啥,已经无从求证。

  马雨霖连搀带扶的,将快冻僵的周澜扶到了一边,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小团长太执着,人都死成这样了,难道还要鞭尸不成。

  就这一地的恐怖血腥,就足够杀j-i给猴看了,谁还敢在保安团里包藏祸心,这就是前车之鉴。

  然而周团长并没有休息的打算,他仰头望天,飞舞的雪花扫过脸颊,然而没有逃过那长长睫毛的捕捉,他自言自语:“他要是能来报仇,我随时大门打开欢迎他,我就怕……就怕他不来了。”

  马雨霖愣了一下,才知道团长这反s_h_è 弧是够长的,他当然无法正确领会这句话的含义,只当是团长非常自信,蔑视那几个叛乱不成死有余辜的废物。

  周澜本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语气平淡如常,心里再多的悲伤也难以在人前流露,更何况在只把他当团长的下属面前,他永远都披着保护色,波澜不惊,刀枪不入的一派斯文冷淡相。

  周澜并不肯走,寒风里,他冻得一连串的咳嗽,带着白手套,空空握拳,抵在唇边。目光越过白手套,冷淡而坚定的下了命令:“我要所有的骨殖,一块都不能丢,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要找到。”

  命令如山倒,保安团的士兵就开工了,挖的挖,扫的扫,搬的搬,野兽能拖行的距离内都是搜索的范围,简直挖地三尺,连陈年的骨头,也不知是人是兽的,都搜罗来了。有人怀疑,周团长要是再不甘心,就得派人漫山遍野的去收集狼粪了。

  就在他们拼了命的到处找的时候,他们的周团长也在拼了命的等,无论马雨霖、赵长江等几个主官怎么劝,周澜都没有回去的意思,每找到一块骨头,他都要仔细端详,每一块布料,他都要辨认一番。

  日军在查无所获之后,很快就撤走了,只有保安团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找。

  又是一天一夜,骨头是分不出人了,只能看个大概身高,只是从搜集到布料里,似乎能拼凑出一件破破烂烂的西装,胸口满是血迹。

  看着那件西装,周澜眼前发白,一头栽了过去。

  他非常不想认,但是那件西装让他低了头。

  高烧了三天,他不言不语的,不暴躁也不消沉,也不说这个事怎么处理,团里的几个营长只能把自己能管的事管好,至于接下来,团里再有什么动作,只能等周团长定夺。

  名存实亡的张大虎团长这次很知趣,没有出来指手画脚,乖乖的过起了不闻不问不cao心的日子,反正周杜翻脸,一死一伤,他喜闻乐见的很,说不定有接下来的好戏呢。

  骨殖全被收集到了一起,缺胳膊少腿的,一把火烧成了灰,周澜放在瓷罐子里,不说扔也不说埋,士兵交给他后,也不知道被他放在哪里,当然也没人敢问。

  保安团突然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怪异的,宁静但不祥和的气氛。

  西装也收起来了,周澜没让任何人帮手,病好以后,他自己把衣服带回卧室,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对着看。

  就那么看,

  无人可说。

  看了好几个晚上,想了好几个晚上。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西装,铺在底下,把那件带血的零碎西装按款式摆进自己的西装里,一叠一裹,两件叠成了一件,压在了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上了锁。

  他对着那件衣服呆坐的若干个晚上,他总是听见门口,窗口有轻微的响动,他不敢轻易回头,仿佛那是会惊飞的鸟儿。

  他想着,说不定今晚云峰就来找我报仇了。

  那门和窗户的锁,他亲自打开,也不许人锁。

  他常年在书桌抽屉,枕头等几个地方藏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把枪擦了又擦,排好子弹夹,放在明面上。

  他想着,说不定今晚云峰就来找我报仇了。

  天一擦黑他就有莫名的期待。

  ——你来找我报仇吧,来就好。

  团里有些黑鹰山的“老人儿”,经历了这次动荡变故,很多人自危不已,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杜老大没了,还不是好没的,黑鹰山里来的人,走在周澜近前的都不得善终,金小满、李树森等叛乱不成,团里大牢在押;黑四儿是警卫班的班长,周澜的贴身护卫,本来护驾有功,可是也下了大牢了,这就是明显的对人不对事了。

  周团长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赶尽杀绝,会不会把这些有“原罪”的人来个示众的千刀万剐。这些“老人儿”心里的小九九边打边哆嗦,脑袋上面悬了一把大铡刀,到底铡几个脑袋,什么时候铡,都只能看那个斯文秀气的男人的心情了。

  谁也走不了,保安团看似宁静,实则像静静拉满的弓,谁也不知道多个动作,哪怕打个喷嚏,那支绷到劲的箭就s_h_è 出去了,s_h_è 向何方,又会s_h_è 中谁。

  有上劲心的还想跃跃欲试,高层清洗了一批人,有很多位置虚席以待。有胆战心惊的也不敢开溜,杜云峰那样的本事,不也被追杀得穷途末路了吗。

  再者说,外围一层又一层的日本人,谁还能跑出关东大地去,城里现在还贴着搜寻杜云峰的白榜纸,那是日本关东军的重金悬赏搜索令,无异于格杀勿论的令牌。

  那搜捕令贴得满城,其中有一张就送到了周澜的手里,在他高烧滴水未进的三天里,没人感招惹他,他说不吃饭菜,那就放着,到了下一顿就有人小心翼翼的收拾旧的,端来热乎可口的,闷了透风,冷了生火,只是下属里,没人敢多言语。

  马雨霖与赵长江等营长虽然都是他的人,可是始终还是怕他,不想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当出头鸟。

  终了,还是赵长江捣鼓马雨霖,暗地里撺掇他,让他向团长汇报日本人的动作。

  马雨霖直肠子,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该报告,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半路,又觉得老赵那个蔫巴货实在有点蹊跷。

  他只是直x_ing子,又不是真傻,后反劲的明白过来,团长的心思没人能猜到,谁知道他现在是真的一湖秋水还是静态□□,自己的好心好意能换来的是风调雨顺还是一击即发,还真说不准。

  当然,知情不报将来也是个口实,万一以后周团长问起来也没法交代。以前什么拿不准的,报给杜副官准没错。现在是不成了。

  你推我,我就推给别人,马营长灵机一动,在团部前转个90度的弯,一边暗自的为自己的机智叫着好,一边长腿跨进了警卫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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