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神嗣 下 by:玄色玄影【完结】(59)

2019-02-05  作者|标签:玄色玄影

“他……”

“你可以走了。”左延瞧着面前已经不成人形的重烈冷道,“回敖烈国去吧。”

“让我见他一面!他一定想见我!”重烈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左延的衣襟吼道,“让我见……”但他的声音却慢慢轻弱了下来,越过左延的肩膀,瞧见了已经结满了白色绸缎的养年殿,如同在这春末夏至的南方之国,下了一场北国的雪。

白茫茫一片,冰冷冷一地,毫无生气地……将重烈的心撞击到粉碎。

“如果他真的想见你,我会遵从他的意愿……”左延慢慢道,“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心底那颗原本柔软摇曳的希望,就这样呼地吹灭了……青烟一缕悠然升起,双手握不住那细微的残留,心头一阵剧痛便难以再顺畅呼吸,整个身体如同被凌迟了一般剧痛难耐,眼前突然一黑便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鲜风国在短短的一个半月中经历了大喜大悲的跌宕起伏,重烈呆呆坐在客战之中,瞧着楼下熙攘喧闹的街道,摘下了红色的庆贺绸缎,换上了白色的绫罗,嬉笑欢愉之声演变成了默默的哭泣。

他就这么看着,心如死灰的看着,即便是侍从催促了他多次,脚步也沉重地无法动弹半步。

他想就这么坐在这里死去,心已经如死灰一般再无复苏的可能,为何这具身体仍然执着地看着视线中的一切,执着着不肯离开这已经没有念想的世界?

“代王旨意!”宫中有人来报,高声宣读着手中的文书,“鲜风巨变,恐无力尽地主之谊,望敖烈使节可于今日离开都城归国!”

文字彬彬有礼,可其中的逐客之意却明明白白,侍从诺诺接下文书收好,瞧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国主,知道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兀自收拾起行囊准备应命行事。

离开鲜风都城的时候已是黄昏,那金色的夕阳洒满整个雪白的大街,将白绸缎的如雪之城罩上了一丝圣洁的神秘色彩。

悲戚之后终会慢慢淡忘,新旧交替乃是时间的不变法则,只是——尚未留有子嗣的鲜风国,未来的命运会怎样?

无人能知、无人能晓,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藏在了那远方延绵不断的赤封山脉之中,藏在了赤帝不可说、不能说的预言之中。

车轮滚滚,摇摇晃晃,重烈撩起车窗纱帐回头瞧着越来越远的鲜风都城大门,那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褐红色大门慢慢关闭,而露出的远方却有一匹枣红色骏马飞奔而来,信使驾坐其上身披红绸,似有捷报而来。

“皇后身怀龙嗣!神眷鲜风,为国留有遗腹子!”那信使的声音颤抖着,因为一路激动高叫而嘶哑破音,却如同春风一般点燃了已经陷入了死寂的都城。

城门关闭,重烈再也看不见那鲜风都城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只听见透过厚重的城门,那王城之中在高声欢呼,声音震天,夹杂着因为激动而喜极而泣的哭声,慢慢随着夕阳的落下飘远……飘远……

重烈慢慢捂住脸颊,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无声落下,他不明白为何会在此时此刻的哭泣,亦知道这并非悲哀的泪水。

这是风夭年所热爱的国度,即便是最终的欺骗,亦是他精心为这个国家留下的最后礼物。

“夭年……夭年……”重烈哽咽着呼唤这个名字,“你看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他沉浸在这种悲欢交加、感慨万分的心绪之中,感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一顿几乎撞在了门帘之上。

“陛下!”侍从诧异着叫了一身,撩起门帘用马鞭指着正前的远方。

夕阳落下之处,甘汨河滔滔流水之畔,一白色马儿悠然停息在巨大的核桃树下吃草,其上一人被背光染上了金色,却仍然可隐约瞧见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俊美非凡,如同神明。

“夭年?”重烈眨眨眼睛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泪水擦净,世界清明之后,却仍然看见那马和人儿伫立在远处,静静等待。

“夭年!”他夺过侍从的马鞭,策马狂奔冲着那人的方向而去。

即便那里是地狱、是要自己放弃一切的荒漠,只要有他便义无反顾。

他的心脏在狂跳,南国暮色的风温暖潮湿,却仍然刺痛了他的胸口,这是一种强烈的幸福带来的痛苦,是一种沉淀压抑了多年最终释放而出的愉悦。

“夭年!”重烈翻身下马,小心翼翼走向马上的男人,生怕这个梦境立刻就会醒来,一切幸福又再一次离自己而去。

“怎么走那么慢?”马上男人微微笑道,声音清洌好听,“让我白白等了六年,还不够么?”

“夭年!”重烈狂奔而去,一把抱住了夭年的腰际,将头靠在他的腹部,感觉夭年松开缰绳,慢慢抚摸自己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温柔而温暖,一点一点融化了自己心中的痛苦,让幸福慢慢绽放若夏花。

“你还记得么,重烈……我曾告诉过你,我名字的含义。”夭年轻柔地慢慢道。

“……”重烈不语,他自然记得,却不愿意想起。

“殁于夭年。”风夭年轻轻平和道,“这就是我的命运,重烈……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伴你多久,但此生剩下的时光,我只想和你度过。”

重烈抬头,看着夭年郑重而温暖的脸颊,生离死别,他们经历的已经太多;事过境迁,他们都不再是当年彼此伤害的恋人。

“我也是,夭年。”重烈翻身上马,轻吻夭年的脸颊道,“若相爱,一日便足够。”说着,他掏出短剑割断了自己长发,连同短剑一并丢给了那诧异愣在原地的使者,“回国宣敖烈主重烈之诏,敖烈国君之位让与玉城公重雅!你回去吧!”

他哈哈一笑,用着身前珍贵的男人,策马绝尘而去,不管那紧随其后狂奔叫嚷的使者,只觉得:

这一生背负的责任、痛苦、骂名、委屈、背叛……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鲜风的落日夕阳一点一点,沉没在了过去的世界里。

此生,他最幸福的时光并非敖烈国太子的重烈、并非敖烈国国主的重烈,而是那个叫风夭年的爱人——重烈。

现在,他终于可以,抛却曾经一切的爱恨情仇,抛去一切束缚他们相爱的枷锁,天涯海角,厮守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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