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
双手被缚,强迫灌药是为了唐竭好,更要提防他逃走。傅红雪待人都下去后才进屋,唐竭依旧咳嗽不止,看到来人眼睛就有了乞求的意味,随即被刀客的话安抚了。
他再见到燕南飞的时候,后者脸上似喜还忧,还有莫名不甘的愤懑,带着压不住的情绪激荡。
“傅红雪,叶盟主那里,我看到了……”
傅红雪未解,“什么?”
燕南飞道:“叶盟主的孙子。”
奇妙的暖意在他心底炸开,生命的延续是如此神圣而伟大的事情,忍不住继续道:“长得像极了他。”
“你说,这该不该高兴?”
“他一直不想要的,还是出现在世上了。”
傅红雪默然。
如果当事人能高兴,旁观者也都可以配合着他一起高兴。
唯负一亡人而已。
唐青枫还未入蜀,早有先到的水龙吟弟子沿途相候。盟主难得做点正事,实在可喜可贺。
展梦魂和洛宇的进途便受限。
密林中隐,洛宇望着下方点点蓝影,“这么多水龙吟的人马……”
展梦魂默不作声,眼见一路青龙密探也不在少数,更不能冒险。
好在那孩子早已安全了。
他曾在山中如野兽般活了许久,未感此刻有多么艰险,只需寻一处暂且藏身,于是道:“天黑再行,跟我走。”
尤离做了一个浅浅的梦,醒来时有只手臂横在他胸前,压着他领口。于是他想起身的念头立刻消失,好奇甚至贪婪地去打量那种重量,胸口起伏的幅度变大,眼睛突然干得发涩。
会不会醒来又是另一个梦而已?
萧四无微一收臂。
这大概是一种带些禁锢意味的占有欲。尤离难得醒在他前面,很少这样细细体会,像吞了一颗小小的糖,慢慢在心头化开,甜得让人想哭。
然而很快他就暗暗叹气——
我真没用啊。
却不知那人何时已醒,猛地一收臂。他后颈撞在身后人的颈侧,头一个反应当然是挣开,不过即刻被遏止了动作。
“又不是没试过,你挣得开?”
黄昏的光色透过窗纸漫进来了。
尤离低着头看着他手腕,痴痴道:“再抱紧一点……”
他突然不禁去想,公子羽和明月心是如何拥抱的?
他握上那人手背,指甲陷在他掌心,“你会不会死在我前面——”
萧四无习惯他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问题,以他的口吻答他:“那么长远的事情,现在就拿来说……”
尤离道:“我也不信。”
萧四无洗耳恭听,“不信什么——”
尤离望着窗间透出的光,似已看到残阳如血的天空。
“我不信老天爷对我那样吝啬。剥夺我这样多,怎还忍心教我得之又失……”
只要到了黄昏,天黑就近在咫尺。
他并没有太多食欲,但是吃得很尽力。起床时萧四无拨弄着他手腕的珠串,泄气道:“真是怎么也养不胖。”
那是无奈而幼稚的浅笑,比他冷笑时好看许多。
所以气氛是和睦温馨的。
红烛垂泪,换得融光。
菜是她亲手做的,酒是她亲手温的。
却毫无家的感觉。
公子羽站在窗边俯瞰醉月居,太久未归,对这里似乎变得有些陌生。待他略一想,已知良景虚的孩子差不多降世了。
余光里他看到明月心。
明月心当然不是百分百高兴,但解药在望,她总还有些得意的事情,多年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很快就能粉碎。
于是她略带喜意地开口唤他。
“过来坐罢。”
她的戾气早已散了,带着自然妩媚,头发上只c-h-a了一支毫无雕饰的白玉长钗,起手缓缓地将一盅汤放在桌子中央。微微俯身的动作让耳发悄然滑下去,她什么也没有做,就已现风情。放眼天下,有这样风情的女子也难得一见。
可无论她看起来如何年轻漂亮,岁月终在流逝。
无论用什么驻颜之法,也不可能长久抵抗。
人总是会死的。
公子羽会死,白玉京也会,结果无非是谁死在了谁前面。
如天黑,迟早会来。
直到明月心将玉箸轻轻一放,咵嗒一声轻响——
公子羽已道:“何事。”
明月心起身,一掌推开窗凝望月色。
“今夜有客。”
公子羽道:“你累了,若要见客,又需梳妆打扮,客人心急,等不到的。”
月圆,高悬。
蓝铮正大光明地走在小道上,他不知被抓来的是谁,必须去一探究竟,哪怕是萧四无站在前面,一副等了他许久的样子。
“蓝护法这是去哪里。”
蓝铮脚步一停,一手c-h-a腰,“闲逛而已。”
萧四无道:“暗牢在那边,蓝护法是要去那里闲逛——”
蓝铮道:“闲逛就是没有目的地乱走,会走到哪里,我也不知道。”